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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您爱民如子没有错,可如果咱们缴纳不够上京的粮食,朝廷到时责怪,大人您可要——”

“周同知先坐下,本官话还没说完呢,诸位都知道,我们苏州的丝绸是天下闻名的,为了生产出更多的丝绸,许多人都在家里种了很多桑树,占用了大量的用地,所以,本官决定,以后凡是种植桑树的,税则改为十抽三的税法,还可以用蚕丝交税,这样一来,势必有人不愿缴纳高额的桑蚕税,重新开始种植粮食,那我们要上交的粮食不就有了。

当然,本官知道,许多人一定认为本官在说笑话,这个想法根本是行不通的,而且,还胆大包天,敢拿赋税开刀,分明是老寿公上吊,活够了。

可本官要告诉你们的是,本官绝对不是在开玩笑,朝廷的确要的是粮食,没有足够的粮食,就算有再多的银子,是没用,可要是本官能够想法子变出更多的粮食呢?

你们可能还要说,减免种粮的小门小户,可能会使这些人对本官感恩戴德,可却得罪了那些种桑的大户,这些人都是朝中有人,家有良田万顷,如果本官将桑蚕税提那么高,这些人一年交税就要上千两,没有人愿意主动从自家口袋里掏出这么一大笔银子来。

要是到时这些人不满,可不是好玩的,本官可能会因此丢了乌纱帽,对吗?”

苏州府这些属官们闻言,许多都在心中翻白眼,知府大人既然这些道理你都懂,那还发什么疯?还要拖他们下水!

“不过,这到底是不是本官的意思呢,你们回去仔细想想,还有,这新政的具体措施,本官已经制定完毕,回头你们每人领一份回去,然各县遵照办理,贴出公告,公告苏州府,至于那些对新政有意见的,让他们直接来找本府。”

这些人既然劝阻不了柳折眉,又大多是人精,咀嚼过柳折眉最后说的那句话,什么叫这到底是不是本官的意思呢?难不成,这是圣上或者太子殿下的意思?

这么一想,似乎也只有那两位有资格调整赋税,莫非,这个柳直就是个试水的。

可别说,这天下聪明人不少,许多人都有了这等联想,这个计策,也是秦韵当初教给柳折眉的。

只要能为朝廷增加赋税,又不引起大的反弹,就算弘治帝知道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秦韵就借了众人这种心理。

当然,她还是让朱厚照那熊孩子在自己的父皇面前提了一句,报备了一下,

可想而知,柳折眉的新政一出台,整个苏州府就哗然,接下来的半年内,就是柳折眉和当地豪族的一场战争。

其实,归根结底,用秦韵的话来说,就是一场经济战争。

现代的人都知道,有时商品生产的越来越多,并不是一件好事,反而会引发经济危机和价格战争。

开始,那些种桑的大户们可能在最初的一两年内,赚了许多钱,可当大多数人都开始种桑养蚕而大明朝的经济一向还是以内需为主,对外经济是不被允许的。

时间一长,当供过于求时,必然要引起经济危机,商家为了将自己的商品卖出去,必然要开始降价,那么,时间一长,就算那些大的豪族能挺住,那些小门小户的必然要破产。

前些年蚕丝一斤可以买到二两银子的高价,可现在却只有五六钱银子,基本上已经不赚什么钱了,这样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如果蚕丝继续降价下去,不但卖不出去,那后果同样是严重的。

这些豪族士绅们,就没几个愚蠢的,他们明白,柳折眉的新政,就是为了不让所有的人都一股脑去种桑,一旦种桑的税提高那么多,一般的小户人家和中小地主,他们就那么点地,冒不起破产的风险,只能选择种粮,这样可以让一家人得以温饱。

而对大户人家来说,那些地少的人都不在种桑,他们这些种桑大户,就算被柳折眉征收略微高昂的税率,但因为是规模集中经营,仍有大量的利润。

最最重要的是,在这个皇权时代,他们疑心柳折眉的背后站着皇帝父子,就算少上一些利润,也不能让皇帝父子记恨。

于是,经过几次会谈,谈判,协调,花了一年的时间,柳折眉终于让他的新政在苏州府执行下去了。

这中间也少不了大明皇家报好大明皇家商业会所的影子。

许多人之所以最后选择妥协,实在是在他们看来,柳折眉身后站着这两样东西,都被证明是来钱非常快的。

在许多人看来,秦韵和柳折眉的关系是众所周知的,既然秦韵以女子之身能在朝堂上弄风弄雨,最后,还在商业上冲击了大明朝原本的商业体系,那么,柳折眉就不会是无的放矢,跟在他后面,没准还真能发大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