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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手,将还穿着锦衣卫官服的秦韵轻轻地揽入怀中。

柳折眉今日下午刚进京,只回自己京城那处柳宅简单洗漱了一下,又向宫中递了牌子,最想见的还是她。

这几年内,他在扬州任上满了之后,又去了苏州。

苏杭是大明经济最发达的省份之一,现在已经有了最早的资本主义萌芽。

而苏杭更是文人士子荟萃的地方,柳折眉就算智慧出众,背后还有秦韵在朝中的呼应,可到了那地方后打开局面,还是颇费了一番功夫。

不管是秦韵还是柳折眉,他们从来没想过要做一个清平安稳的外官,他们都是有野心的人。

秦韵根据后世的经验告诉柳折眉,要想在外放做出一番政绩来,势必要在钱粮上面动脑筋。

给苦哈哈的老百姓增加赋税的这种事情,别说做了,想都不要想。

那么,就只剩下一条路了,大力发展当地的经济,这时代,朝廷虽然对商人多有鄙视,但经商却是合法的。

柳折眉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的利益,当地士绅的利益,还有老百姓的利益,同时绑到一条船上来。

可这愿望,说起来是美好的,要实行起来,却是很困难的。

苏州松江地区,也是大明朝的最重要的钱粮基地,加上江浙地区,这里的税赋要占大明朝的三成,注定它的经济加速发展,能够给全天下起到一个表率的作用。

除了赋税之外,还有文化,也就是大明朝的学政,大明朝的许多官员都出自于江西,浙江,和苏松三个地方,柳折眉到这里干的好了,可以在这些读书人心目中刷刷威望,在这些地方主政一方,多提携提携后进,那些人才将来也可以为他所用。

毕竟,作为一个有野心有政治抱负的男人,柳折眉希望有一天,自己在朝堂上能和娘子秦韵并肩而立,他也需要打造自己的政治班底。

天下的许多事,无非一个利字。朝廷需要利益和钱粮才能维持运转,皇家也需要天下的臣民向自己进贡,证明他们的身份高高在上,下面的士绅们不管是做官还是什么,最终还是为了维护他们的利益,更不用说那些官吏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只能欺压百姓,而百姓们实在受不了了,起来反抗,同样也是为了自己利益。

他要在苏州府做出成绩,就必须要考虑调和这几方面的利益。

可问题是,人性都是贪婪的,没有人会觉得自己得到的利益少,他们只会想着越来越多,这不是他搞平衡能够保证的,所以,只有像韵儿所说的那样,要破,要打破以前的一些条条框框。

只要大多数人得利,自己得利,朝廷得利,才能够立足,至于少数人失去了利益,到时只要有大多数人站在他的船上,那些人再怎么叫嚣,又能如何!

至今,柳折眉都记得,他当日将苏州府所有的属官召集起来,提出新政时,那些人眼中遮挡不住的诧异。

“大人,你要在粮赋上做文章?”常熟县令有些愕然地问道。

苏州的赋税本就够重,可这也是有原因的,现在土地大多都集中在士绅的手中,这些人可不情愿多缴纳赋税,至于那些泥腿子们,身上又能炸出多少油水。

如果再家中赋税,把所有人逼急了,弄出民乱来,到时,连他们这些人也要受到牵连。

苏州府同知闻言,更是不屑地摇了摇头,都说新来的知府大人,是闻名天下的状元郎,才华横溢,据说在扬州府江都县也做的不错,怎么到了苏州府,就出这样的昏招来,还是这人根本就名不副实,是个沽名钓誉之徒?

“是呀,本官在到任之前,就查了查苏州府每年的赋税卷宗,却见咱们苏州府的赋税竟然要比别的地方高上一倍,难怪当地百姓苦不堪言,所以,本官决定,对苏州府以后种粮的粮户,税赋全部减为三十抽一,而那些只有五亩一丁的农户,则可以免赋。”

“大人,你不是在说笑吧。”常熟县令再一次跳了起来道。

如果谁增加赋税他们倒是可以理解,什么时候,听说过减免赋税了,更别说,这减免的力度是那么大,让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如果真如这位知府大人所说的,这么大规模的减免赋税,朝廷的钱粮从哪里来,他们怎么跟朝廷交代。

知府大人不会是昨夜没睡醒,还在做梦吧。

苏州府同知觉得自己现在不能不站出来了,任凭这个新任的知府大人再搞下去,传出去,还不知会出怎样的乱子呢?

他今年已经六十多了,原本指望干完这一任,就回家抱孙子去呢,却没想到,朝廷却派了这样一个上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