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动作,想必郭宜是忘不了的。
“不知道太后想起的是什么故人!”
“哼……”郭宜侧头认真看了我一下,眸子里突闪出别样的仇恨,她闭闭眼,复睁开的时候,已是一片祥和,凤目里的机芒一闪而过,淡淡道:“今日,你來,怕是要与哀家算清楚是不是!”
我静静地看着眼前老态龙钟的太后,原本淡淡的笑容渐渐从我的脸上隐去,想起母亲背着一世的污名,最终惨死在冷宫;还有遭连累被流放的沈太傅一家上下几十口,自己命运几番回转,几次险些丧命……所有这些,莫不是眼前这个隐藏至深的深宫老女人所赐,一想到此,内心里的钝痛渐渐升级,如凌迟般的切肤之痛,内心如同燃起了熊熊的大火,直烧得我胸口发烫,血液亦一下集中到头顶。
我两手紧紧攥住广袖,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会起身用袖底的“云锋”短剑刺向这个老女人的心口。
我冷冷看着她:“太后果然高见,确实如此,所谓人算不如天算,有些事情,还是在世的时候算个清楚为好!”
郭宜亦是眼里锋芒毕现,她低下头,从床边拿起那串佛珠,小心捏在手里,一颗一颗从指间捻过,微阖目半晌道:“你等这一天亦好久了吧……哀家这辈子,从未败过,今日,哀家倒是要看看,当年沈思月所怀的來路不明的野种冒充先皇的女儿,如今又大逆不道,想与哀家怎么个算清楚法……”
一句话刺耳刺心:“來路不明的野种”刺得自己的心剧烈一颤,如同一把带刺的利刃直插入胸口,顿时鲜血淋漓。
我再也坐不住,霍然起身,胸口剧烈起伏着:“云锋”短剑缓缓从袖底滑出,我已能感触到那冰凉的宝石。
只是在触到那一抹冰凉的时候,我的心突然平静了下來。
我盯着太后半是不屑半是挑衅的眼神,将“云锋”不动声色放回去,定定看了太后一会,蓦地一笑:“太后果然是火眼金睛,当日,先皇的宠妃沈贵妃一朝沦落成泥,被贬入冷宫,怕就是太后的杰作吧!”
郭宜并未抬眼,淡淡道:“你倒是知道的清楚,,那亦是她自作自受,自作孽,不可活……”
“沈贵妃一生的清白,毁于一旦,如果沈贵妃不是当日冠宠六宫,夺了太后的风光,想必太后亦不会下此狠手吧!”我冷笑道。
郭宜手里转动的佛珠停顿下來,脸上的肉颤抖了一下,淡漠道:“沈思月凭何就敢称冠宠六宫,先皇宠她,不过是凭她一脸的狐媚相而已,话又说回來,若是先皇真宠她,又何至于让其沦落冷宫,生不如死呢?”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我顿时一窒,想开口却说不出话來反驳,心底淡淡的凉意漫上來:“太后所言极是,可见自古以來,君恩稀薄并非传言,太后一生杀人无数,沈贵妃清白一生,能有此惨淡下场,想必亦是太后一手促成的好事吧!……”
郭宜睁开眼,淡淡瞥向我,嘴角挤出一丝冷笑:“对于沈氏,哀家从未瞧上眼,以色侍人,断不会长久,先皇容她次次出宫,曼以为自己就是先皇的掌上明珠,可以肆意妄为,一面恣意享受着先皇的恩宠,一面却是在宫外私会外人,这点,恐怕常玉容常太妃怕是知道的比哀家还要清楚……”
“住口!”我脸色一寒,咬牙道:“若不是母亲在宫外遇到京城名医齐增,恐怕这一辈子亦别想怀上先皇的孩子,这点,如太后所愿,太后怕是要比谁都清楚,母亲深爱先皇,冒险出宫求子,若不是太后手眼通天,母亲怎会在宫外有如此不堪的境遇!”
郭宜静静听我说完,忽然笑了出來:“本宫瞧着你,小时候也是个伶俐的,怎么越长反而越糊涂呢?这沈氏吃亏就吃在空长了一副狐媚相,对身边的人从不加以分辨,不然何以有如此下场!”
听着她话里有话,我心下一沉,不动声色:“那就请太后指教!”
“你且坐下,本來这些前尘往事,哀家提也懒得提!”她瞥了我一眼,淡淡道:“你倒是个有孝心的,念念不忘你母亲的事,今日哀家就给你交个实底……”遂仔细打量了我一下,唇角的冷笑一闪而过,道:“你还年轻,自以为在宫中的伎俩能瞒得过任何人,哀家瞧地倒是一清二楚,只是,碍于哀家那不争气的儿子,哀家倒不想去多说什么?哀家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媳妇倒是不少,这么多的媳妇,哀家瞧得上的亦沒有几个,哀家瞧着都替自己的儿子着急,宫中嫔妃争风吃醋,什么手段使不出來,,,哀家说这些,就是告诉你,这争宠的事儿不仅是现在,在哀家当日的时候,亦不是鲜见,这沈氏,自以为有了先皇的恩宠,并未将哀家放在眼里,哀家给她一点教训亦是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