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怔站在门口,自己的命三度被眼前的这位太医救过,而他的孙女,却是与自己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因为自己夺了她深爱的男人,那个大梁的九五之尊,当今的天子。
我叹口气,站在门口,轻声唤道:“霍太医……”
正面向进门的方向认真书写的霍太医身子一震,接着从容地放下笔,缓缓起身,抬头定定看向我,神情肃然,却并未以臣子身份向我施礼。
反倒是我,几步上前,微一福身:“霍太医先后救本宫三次,霍太医的救命之恩,本宫沒齿难忘,今日特來向霍太医道谢!”
霍太医先是一愣,慌忙离开桌子,虚扶一把:“长公主如此大礼,折煞微臣了,微臣实不敢当……”
我直起腰身,喜儿已给自己看座,扶我坐下后,喜儿悄悄退下去。
屋里只剩下我和霍太医。
看着霍太医疑惑微露惶恐的面庞,淡淡道:“霍太医请坐,本宫这次來,不光是要感谢霍太医,更是要在临走前和霍太医话话家常……”
霍太医吃了一惊,原本已坐下的身子微一前倾,小心道:“临走前,恕微臣冒昧,长公主此话不知是何意!”
我看着霍太医惊疑不定的表情,微微一笑:“霍太医乃绝顶聪明之人,怎会不知本宫的意思,,,大梁谁人不知本宫不久便要离开大梁,嫁到漠北的柔然,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回來了,!”
霍太医微微点头后,便沉默不语。
良久,他抬眼道:“长公主的眼睛……可有好转!”
我点点头,淡淡道:“霍太医乃妙手神医,怎会不知道本宫的眼睛!”
霍太医仔细看了看我的双眼,低头沉思了一下,这才道:“长公主的眼睛,确是眉儿的作孽,微臣不敢说保证长公主的眼睛恢复到从前,但是,微臣尽力了……”
我望着自己瘦削苍白的指尖,淡然道:“霍太医之坦诚,令本宫不得不佩服,本宫的眼睛本宫与霍太医心里皆是清楚,不过,本宫还得感谢霍太医,关键时候,霍太医到底是沒有徇私,将长孙鹭眉发配到冷宫这笔帐算在本宫的头上……”
霍太医霍然惊悚,慌忙起身惶恐道:“微臣万万不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眉儿,她一时糊涂,罪该万死,但是……长公主的眼睛,本不至如此;当日眉儿若是对长公主心怀不轨,怕是……”
“怕是本宫早已是黄泉之人,是不是!”我接上他的话,闲闲问道。
“微臣万死!”眼前的霍太医额上一改我刚來时的平静神色,汗出如浆。
“呵呵,霍太医不必多虑,本宫今日來,只是想问问霍太医,本宫当日中得‘幽魂香’之毒时,是不是霍太医早就料到有今天!”
花明 2
霍太医身形微一晃,脸上瞬间变色,垂眸低低道:“微臣……”
我冷冷看着他,眼前这个平素温文尔雅、行事谨慎的老人为了亲情,终是走了这一步。
当日,梁文敬告诉自己请來了神医之时,自己并未想到这层,只是因为这个“神医”与众不同,从來不问自己的病情,來了便是让自己喝药,再针灸诊治,从來沒有说过一句话,几次问喜儿,喜儿亦道神医蒙面示人,并未见得庐山真面目,我心下奇怪,却不得不由着所谓的“神医”为自己诊治。
自己所中之毒,唯有“幽魂香”,至于其他的所谓引发自己体内的毒,当无此厉害,否则,第一次大病之时自己便已会病发。
而能克制此已近绝迹的蛊毒的,唯有西车族的后人,长孙鹭眉远在冷宫,为梁文敬所不喜,且自己眼睛半盲她是罪魁祸首,即便知道她能化解此蛊毒梁文敬亦绝不会用她。
那唯一的解释只有霍太医一个人。
当我睁开眼看见霍太医就站在榻前的时候,就已明白,梁文敬已经知道了一切。
而自己将霍太医囚禁起來,本意并不是要置他于死地, 更多的还是不想这位年过花甲,德高望重的太医最后却因此事受连累污了一世清名,更何况他能说出“幽魂香”,必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他于自己有恩,这亦是不争的事实。
长孙鹭眉在宫内倚仗自己的出身及美貌,并无任何顾忌,即便在太后面前说话亦是不知留三分,依霍太医的精明,怎能不替长孙鹭眉担忧。
自我來到宫中,长孙鹭眉原先恩宠尽失,一再被贬,心里恨我是必然的,只是霍太医断然沒有想到长孙鹭眉居然使出必杀技:“幽魂香”,霍太医惊骇之下,知道我不会放过长孙鹭眉,再三权衡之下,这才使出这招连环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