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为何?”
“宫里历朝为子嗣之事,嫔妃们那可都是想方设法让自己先诞下龙种,又不愿让别的女人捷足先登。你的母亲,一进宫就占尽先皇荣宠,多少妃嫔已经眼红欲滴血;若是再诞下皇儿……所以啊!人心就不能不防了。你的母亲先是体寒,一时不能有孕,但是谁能保证以后身体会不会好起来呢?……所以,你母亲的身体就越来越弱了……”
我牙关咬紧,身体因愤怒颤抖着。
常太妃叹息道:“我曾劝过她,不要吃那药了。你母亲心地善良,尽管如此,也从不疑惑身边的宫人。可是终究是听了我的劝。停药之后,身体逐渐恢复一些,你母亲征得先皇同意,每月去感昭寺拜佛求子。你的父皇感叹于你的母亲对子嗣的执着,特允许你母亲每月出宫。这在大梁朝后宫,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可见你的父皇对你母亲的宠溺……殊不知,这亦是害了你的母亲……”
常太妃眼神望着远处的烛火,似沉浸在往事之中:“你的母亲,就是在那里遇上了她昔日宫外的青梅竹马,亦是本宫娘舅家的表兄齐曾……”
我眼前一暗,手愈发哆嗦不成块,梁文敬之前亦曾提到过母亲的青梅竹马,,难道,难道……
我不敢往下想了,漫无边际的凉意,只觉浑身冷汗涔涔。
常太妃瞥了我一眼:“卿儿,太妃只是说遇上而已,并没有说发生什么。你看你,脸都白成什么样了……”
母亲在感昭寺偶遇当年的青梅竹马,男女有别,加上母亲亦是宫中贵妃。本不该有什么接触。但那日,两人擦肩而过之际,昔日的青梅竹马齐曾,亦是却认出了她。
两人皆是你已嫁,我已娶,早已无昔日的那份心情。但是,就那么一瞬间,那人却看出了母亲身有疾患。昔日的青梅竹马齐曾既是京城名医,又兼有昔日的情分,在为母亲诊脉后,母亲不得不相信她之前的药被人做过了手脚。
苦于无证据,母亲不能亦不敢声张。
齐曾便每月等母亲初一、十五出宫时,在感昭寺为其熬药。半年后。虽然还没有子嗣的迹象,但母亲的身体渐渐恢复到之前。
齐曾在一次给母亲把脉后说,若是母亲再持续服药半年,身体基本可以恢复了。
万历八年、九年两年间,先皇两次下江南私访。
万历九年的时候,母亲的身体已大好,按齐曾的说法,还是有可能会有子嗣的。
春暖花开的时候,先皇去江南游历。母亲便留在宫中。
“及先皇回宫后不久,你母亲便有了身孕。若不是齐曾,你母亲可能一辈子再无子嗣。”
常太妃意味深长:“齐曾如此,却是害了自己。你母亲当日被揭开之时,齐曾便是第一个要被问斩。”
“太妃?!”我声音嘶哑:“意思是,我,我,难道?是齐曾的……”
常太妃仰头闭目道:“我那糊涂的表兄,读书迂腐之至,只道身正不怕影斜,将感昭寺一事细细招来。后宫妃嫔出宫已是大忌,又与宫外男子接触,不论何原因,皆是难逃之罪。先皇虽是默许你的母亲出宫,却因为齐曾之事怒上加怒,命人采来齐曾的血,却是与你不相融。”
常太妃长叹一声:“我那表兄这才糊里糊涂捡了一条命。却因与后宫嫔妃私下接触被废去双腿……”
目瞪口呆之余,不禁毛骨悚然,只觉后背似有无数的毒蛇爬上,冰凉一片。 “后来有人在你母亲的房内搜出一块墨玉——就是你母亲留给你的那个。这被当作你母亲私会外人的证据。虽然难以让人信服,但是,你与先皇血象不溶,齐曾也不是,那只能是外人了。这墨玉本是大梁不喜之物,纹理罕见,你父皇即便当时虽不相像你母亲的人品,却不得已,没当场赐死你母亲,只让她搬去冷宫。你父皇亦是想查出此事,却迟迟无果。直到你母亲离去亦没有结果。”
我浑身汗水涔涔,两眼呆滞,想不到里面还有这样的隐情。
常太妃盯着我,眼神似藏着绵绵细针,似乎有着刻骨的仇恨:“这里面,你得记住一个人——这便是当朝太后郭宜。”
“郭宜?”我喃喃道。
“没错!不光是你,本太妃也得记住她,即使我死后变成鬼,即使她化成灰,我亦会记得她……”提到这个名字,常太妃顿时眼神凌厉,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淡然和沉着,瞬间充满了刻骨的仇恨,手紧紧抓住身边的被衾,手背青筋暴出,似要用尽全身力气抓碎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