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慕容致却对这幅动人的画卷毫无兴趣,他背著慕容远的骨灰一路奔去了寒风萧杀的边关,没做丝毫停歇,又掉转赶到落日谷,毫无休息的长途跋涉让他疲惫不堪,冷峻的脸庞上透著一路风沙侵袭过後的苍白和疲倦,在这种情况下,便是天堂美景怕也难以引起他的兴趣。
弃马步行本是无奈之举,谷底虽然豁然开朗,别有洞天,但入谷的那一段路,却是曲折蜿蜒的小径,这样的行走对於平时的慕容致来说,本是轻而易举的小事,可是连日来的奔波和惆怅烦闷的心境已让他的体力到了可以支撑的极限,他感觉脑袋有些晕沈,迈出的脚步也开始发飘。
远处一涧溪水在午後的阳光下闪烁出灿烂的光芒,慕容致忍不住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双唇,这才想起自己已有一天没有喝口水了。
这一路而来,慕容致对行宿饮食完全没有在意,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尽快找到黎亭晚,让他告知有关慕容远的所有事情,然後回京将慕容远的骨灰好好安葬,为他写碑铭,这是他唯一可以为阿远做的事了。
慕容致走到粼粼涧水旁,蹲下身掬水喝了几口,涧水的清甜凉气顺著口中流向心脾,让慕容致本来有些混沌的神智一清。
之後的路间繁花更多,周围不断袭来的芬芳花香让慕容致晕眩不止,他心里一凛,自己就算再劳累,也不可能疲惫到如此程度,他太焦急了,忘记了黎亭晚的医术毒术都独步天下,这香气太过浓郁,决不是普通的花香……
可是慕容致没有机会再多想,就摇晃著栽倒在地,缠绵馥郁的花香让他的神智渐行渐远,终归於一片空白。
身子有一阵的温暖,感觉到有人将他搂抱住,那是种很熟悉的感觉,半年多前,有人就是这样在冰水里把他救出来,抱著他给他温暖的。
是阿远……
看著躺在床上还神智朦胧的人,黎亭晚笑道:”你三哥来的比想象要早得多,我接到刑飞的飞鸽传书时,还以为他至少要再过上数日才能到达这里。”
那个坐在床边木椅上的人没有说话,他用手转著木椅两端上的轮子,向外移去,黎亭晚见状,连忙上前扯住椅子。
“你不在这里陪他吗?等他醒来看到你在他身边,一定会很感动的,然後你就可以趁机……”
“药罐子,你很多事!”
慕容远移不动椅子,索性停下来,淡淡道:”我那边还煎著药呢,你好不容易才采回来的药,也不想把它煎糊吧?”
“煎药的事我来做,你好好在这里陪你三哥。”
黎亭晚不由分说,就把慕容远坐的木椅又推回到慕容致的床边,後者无法行动,只好任由他安排。
听著黎亭晚的脚步声渐远,慕容远把目光移到还在昏睡的人身上。
似乎是做了什麽恶梦,那修长的剑眉轻蹙起,从太过干裂以至於有些发白的双唇中还吐出轻声呻吟,慕容远拿出手绢将慕容致额上凝出的汗珠轻轻拭去,又将手指放在他的眉间,理顺他蹙起的眉头。
是太过疲劳所致吧?一路从京城奔到边关,又折回来到落日谷,前後才花了大半个月时间,三哥路上应该根本没有好好休息过吧?
这张素来不苟言笑的俊颜上写满了疲惫和落寞,像孩子一样蜷成一团睡得正香,说是昏迷,倒不如说是沈睡,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不会像平日里那样总是沈著一张脸,做出那种冷峻严肃的样子。
慕容远记得慕容致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张脸上的笑容就越来越少,越来越冷漠,就像他的心,冷的再也化不开来。
16
接到刑飞的传书是在半月前,刑飞在信上写到慕容致已和炎庆王的独女灵朔郡主缔结了姻亲,本来不日便可完婚,却因听说慕容远阵亡之事後突然只身跑了出来,说要去查询他在边关曾发生的过往,也许之後还会到落日谷来,信中提起慕容远不幸过世的事,还颇为遗憾,说道庆功宴一直为他准备著,若他尚在人间,定当与之痛饮云云。
当看到订亲那两个字时,慕容远禁不住一阵思潮翻滚。
他三哥终於要成亲了,也许这是最好的结果,他守候了那个人十几年,想看到的无非便是他开心的过活……
当日被火药击到,幸亏他反应灵敏,才没有伤到要害,不过心肺和双腿却被震伤,周身肌肤更是伤痕累累,他在陷入昏迷前拜托黎亭晚让他诈死,他知道以黎亭晚的医术,绝对可以做到这一点。
待再次醒来时,他已在去落日谷的路上了,黎亭晚做得相当巧妙,所有将士都以为他已身亡,尉迟枫是个性格耿直之人,自然也不会怀疑其中的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