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们这一带的规矩,满月送红鸡蛋给亲近的人家。准确的说,是但凡有亲眷关系的,都得送上一到两个红鸡蛋,有些讲究一些的,那是连邻里都送的。
展易离开村子有些年头了,哪怕时不时的还会下山一回,可他真的不清楚俞家都有几门亲。下山之前,他倒是问了俞小满,结果一孕傻三年的俞小满让他去问俞家老二,简直就是在比谁更坑的俞家老二告诉他,家里就两门亲,俞大伯和俞三叔。
要不是心知他二舅哥没坏心,展易真要认为这家伙在嘲讽他了。他问的是亲戚,不是近亲好吗?他就算再怎么不知晓村里的情况,像这种分家才二十来年的近亲,肯定是知晓的。
最终,展易默默的增加了红鸡蛋的数量,打算一家送十枚。横竖人家俞家兄妹都不怕被按上眼里没亲眷的名头,他怕啥?对了,还得记得给俞三叔送一份,不过这倒是不着急,正好山上的石榴快成熟了,到时候一并送去。
提到了石榴,展易也觉得有些奇怪,去年那石榴树简直就是满树的果实,且几乎各个都是上等品。然而今年,也不知晓是为啥,瞅着比去年差了许多,仔细想想的话,大概跟前年刚发现石榴树时差不多。
所以,石榴树是隔年好一回?
想不明白就没多想,展易把红鸡蛋分给了俞家和俞大伯家后,就径自离开了。
而收了红鸡蛋的俞母愈发坚定的认为,是自己看错了人。
早先还觉得满娘是个白眼狼,如今瞧瞧……呃,当然其实也没有多好,毕竟她也只送过两回肉一回鱼并这一回的红鸡蛋。可有时候,就怕一个对比,兴许满娘不是最好的,可跟秋娘比起来,简直就是太好了。
被再度激发了怒气的俞母,连着吃俩红鸡蛋,好悬没把自己给噎死,并于两天后,杀气腾腾的离村去寻秋娘了。
俞母恨死了秋娘,要不是钱财还未借到手,她都能上演手撕秋娘了。可她并不知晓,秋娘对她的恨意一点儿也不少于她。
之前两次登门拜访好歹中间隔了几个月时间,可这回却是连着的。反正在秋娘看来,一个月的时间根本就不算什么,试想想,万一俞母来了兴致,每个月都跑到镇上去瞧她,那她该怎么办?一头撞死算了!
黑着脸出来见俞母,秋娘内心是百般的不情愿,可石家重规矩,虽然禁止女眷在无男丁的陪同下外出,但若是亲家来拜访却是允许的。当然,一样是不允许见外男,哪怕那个外男是亲爹亲哥也不准,可很显然,亲娘不在此列。
秋娘很想让门房不许俞母进入,可她更看重自己的颜面,说到底,俞母是她亲娘,这当娘的将闺女轰出家门倒是没啥,可要是一旦反过来了,她这名声算是不用要了。
不得已,秋娘只能勉强自己尽可能保持平静的去见俞母,当然茶水点心依然不会少,这其实根本就不是秋娘安排的,而是石家原就有的规矩,毕竟那是姻亲。
而这一回,不等秋娘开口劝吃劝喝的,俞母便已经开门见山的将来意给道明了。
借钱,就是要借钱,且数额还不少,张口就是一百贯钱。又因着上回被俞承嗣劝过,俞母很快又补充道,没有一百贯钱也没关系,给银子,或者给银的头面首饰,都成,反正她不挑。
这下,却是轮到秋娘气得变了脸色。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会有这般无耻的人。更叫她恨得咬牙切齿的是,这般无耻的人竟然还是她的亲生母亲。
“阿娘,你这是铁了心要把我往死里逼?对,你是说了不用叫我跟夫家要钱,只要我的嫁妆钱。可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嫁妆那都是过了明路的,多少人瞧着抬进石家大门的?你说借就借走了,到时候叫我怎么交代?告诉他们,嫁妆都叫我娘家人拿去了?真要是这样,你们为啥不干脆别叫我带着嫁妆进门呢?你就不能替我想想?”
说着说着,秋娘泪如雨下,“我容易吗?你们不说替我撑腰,倒是一个劲儿的惦记我那点子嫁妆。阿娘,算我求你了,你醒醒吧!”
“啥意思?”俞母被她哭得心烦意乱,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阿娘,以前是我不知事儿,更不懂得科举里头的弯弯绕绕。其实,有些话我上回就想同你说了,就是生怕你听了不高兴,这才忍住了没开口。可我这会儿不想忍了,我觉得是时候叫你知道真相了。”
俞母愈发愣神了,偏她还记得自己有事相求,只能咬牙道:“你想说啥就说吧,不过别想岔开话题,我今个儿是来跟你借钱的。”
“借钱?借钱是为了啥?算了,我也不用问,还能是为了啥呢?二哥三哥虽然没啥本事,可也不是会祸害钱的人,姐姐就更不用说了,她都嫁出去了,就算夫家那头缺钱,就她那性子,绝不会回娘家同你伸手要钱的。”秋娘眼里透过一丝愤恨,要说上回她还想念着大哥大嫂对她的好,如今却是丁点儿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