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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庭赭便默默将他背起,殷雨啸靠著他的肩膀,发觉他又瘦了。真是可怕,曾经这脊背是很厚实的,现在却只能摸到骨头。

第30章 囚禁

江庭赭就这麽背著他,走了很久很久,殷雨啸有种错觉,感觉江庭赭想要一直就这麽背著他再也不放下来,或者要把他背去什麽荒郊野岭里杀了埋了,好像……不应该是後者。又或者,江庭赭只是在享受著这片刻的宁静,毕竟在他看不见他的表情的时候,他还可以把他错当成当年那个唐黎。

朦胧的月色下,他们行至一个小小的山洞前,殷雨啸终於出声叫他停下。再这麽走下去天就要亮了,而且他刚刚想过,不出意外的话这段山路江庭赭也不可能再把他背回去,还是速战速决吧。

“你想要什麽?”他问。

月光正笼罩在江庭赭身上,将他的外形勾勒得极为英俊,殷雨啸正细细看著,就见江庭赭缓缓地跪倒在他面前,殷雨啸不由得轻叹一声,也只有这个人,在跪下之时仍能保持一身肃穆的王者之气,出去其他,在相貌与气质上,江庭赭已是造物者的极品。

他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呈给殷雨啸,殷雨啸并没有接,眼中皆是疑问,江庭赭便垂首道:“我自知苍寒堡罪大恶极,然而堡中上上下下,或者拿钱办事,或者身不由己。事到如今,还请殿主看在往昔的情分上,杀我一人,放过其他无辜。”

“不是我听错了吧,你在替那些与你不相干的人求情?”殷雨啸觉得既惊奇又好笑:“江庭赭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麽?什麽时候也变成……会管别人死活的人了?”

“也许真的……人都是会变的,我现在知晓了,每个人活著都很不容易,我不应该去草菅人命,从来都不应该。”

殷雨啸仰天一阵大笑:“是吗,你也变了?总算能够知晓那些被你伤害过的人的痛了,是因为你自己也痛过了?”

看到江庭赭低垂著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悔意,殷雨啸愣了愣,继而暴怒:“江庭赭,你还是什麽都不知道的。你这一生根本不是十恶不赦,而是万恶不赦,而每一个曾经为苍寒堡做过一点点事情的人都该知道,他们为虎作伥的後果是如何丧尽天良。只杀你一人,你以为你一死了之,就能偿得了被你害得家破人亡的万千百姓?不,该一死了之为那些罪孽陪葬的,是你那些‘无辜’的教众,而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而是要在这世间受尽折磨,为你的行为赎罪。”

江庭赭的眼中闪过一抹绝望,他的背开始佝偻,身子微微发抖。唐黎心中冷笑,他还当真了?在这世上谁是善谁是恶,恐怕连上天也不能决断,就算有决断,他殷雨啸一样是满手鲜血,根本轮不到他去制裁别人,这只是斗争,只是成王败寇,江庭赭枉自高高在上那麽多年,终究还是没看清。

“何况,你知道吗,”他笑著凑近江庭赭:“已经迟了,你向北望,是不是天际一片暗红?那是火,正在焚烧你的宫殿亭台,你的千秋大梦。江庭赭,苍寒堡已经不在了,明晨第一缕阳光升起之时,那便将是一片废墟,而你……最多也只是一只孤魂野鬼而已。”

江庭赭目瞪口呆地看著漆黑天际下的隐隐火光,从愕然,到惊恐,再到一片死寂的绝望。自幼以来生存意义,那生活了三十年的地方,当一切都失去全然没有了意义的时候,起码还有那一处海边的堡垒,是他能够坚守的唯一。

如今,一切都……

不!如果没有了那个,他的存在究竟还剩下什麽呢?家人、朋友、爱人,自幼就是遥远而飘渺的词语,如果没有苍寒堡,没有人会知道他,没有人会记得他,在轰然倒塌的废墟之上,他确实如同殷雨啸所说,是鬼,在这个世上,没有一点依托。

他跪了下来,双手抱著自己的肩膀。荒唐,多麽荒唐,一切的一切,包括身边之人,他从来没有触手可及过!好痛,心口好痛,那里有东西在噬咬著心房,他没有多想,只是要把那让他疼痛的东西剥出来掐死,手中刚好还攥著匕首,就一刀戳进去。

匕首没入了半截,冰冷的痛让他无法再用力,殷雨啸站在他身边看著,露出一抹轻蔑:“再用力几分啊,再戳入半寸,怎样,不敢了?”

江庭赭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麽,血已经染了满襟,他抱著头,嘶声呜咽,血水和泪水混在面庞上。疯了,已经疯了,他忽然抬起头,在一片黑红中直视眼前的人,他不是唐黎,他不是他不是──

他嘶吼著扑上去,血水染在那人清秀白皙的脸上,他揪著他的领子,将他压倒在岩壁上。很久以前那少年温和的笑意与现在这人深不见底的眼眸重合一起又飞快分离,他完全乱了,只是一遍又一遍问他:“你为什麽要逼我,你究竟是谁,把我的唐黎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