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能够阻止一切的,他真是全天下最差劲的师兄,又在这里假慈悲假悔过个什麽劲。
睁开眼睛,江庭赭正坐在床边,看他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他如今该是知道一切了,反正总有一天也要他知晓全部的,要不是自己鬼迷了心窍,早点和他说清楚,也许郁沈影根本就不会死,而今……再说什麽都迟了。
“你怎麽不继续装下去?”江庭赭忽然笑了,笑得邪魅到让人遍体生寒,看著他靠近自己,唐黎的身子开始发僵。
“纵观你一直以来的行为,我当你定能沈得住气,毕竟我们这种人都是这样,为达目的不惜任何代价。不料你竟在最後关头功亏一篑,为什麽,突然良心发现了,还是又起了什麽新念头?嗯,唐黎,不,是翠月殿殿主……殷雨啸?”
“你……你早就知道?!”
江庭赭竟然在那天之前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唐黎一阵战栗,就见江庭赭露出了他许久不见的,如同魔一般嗜血疯狂的笑意,盈盈对著他轻柔道:“你还真当别人都是傻的?堂堂苍寒堡堡主,被一个小医官牵著鼻子团团转,究竟是这剧情太天真,还是编这故事的你太天真?”
“你……你……真的早就知道……”唐黎的眼中溢满了泪水,他抱住头,自己都干了什麽呀……
江庭赭一把抓住他的手,把脸凑近他,挑眉道:“事到如今,也不用继续演下去了,就算你能演,我也看不下去了。”
唐黎抬起头,满脸泪水如珠般纷纷滑落。他看著眼前这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忽而大吼道:“你骗我?你一直以来都在骗我!”江庭赭则用一只手闲闲堵上耳朵,冷笑道:“我们不过是在互相欺骗而已,本来这个局就是愿赌服输,你现在这样实在有些难看。”
唐黎脑中一片空白,胸腔像是溢满了泪水一般酸胀得无法忍受。错了,一切都错了啊,自己为什麽会身在这里,为什麽会变成这样,他不知道,如今怎样看来最没资格哭的就是他,然而他除了落泪,竟想不出该做什麽。
“别哭啊,现在想哭的人是我,你哭什麽呢?”江庭赭摆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脸,半是认真地说:“我活了二十几年,好不容易想去相信个人,结果老天很关照我,让我差点把一切交到我最大的敌人手上。唐黎,你差一点就骗到我了,只差一点点。我是多麽相信你,而你,多让我失望……”
说著他伸手就要去摸唐黎的脸,唐黎一把打开他的手,双目通红:“是!我是郑天问的师弟,我也确实有个名字叫殷雨啸!可那又怎样?江庭赭,我到你身边不是为了害你,难道这麽久来你都不明白吗?你既然已经知道真相,为什麽不问问我?为什麽要杀郁沈影,你明明知道他是我师弟呀!”
“你不服,便来杀我好了,”江庭赭说著展开衣袖,做了个“听凭处置”的动作:“既然身为翠月殿殿主,你要比郑天问更强,杀我应该没问题。来啊,不必客气,何必还要给我一个携手红尘的假象,想要苍寒堡不复存在,只需杀了我便罢了,你应该有很多机会的才是。”
“我若想杀你还需等到今日?!江庭赭,我到你身边,从来没有别的目的,你明明知晓我说得都是真的,为什麽还要这样?你怎麽……怎麽可以这样?”
“即便你说得都是真的,唐黎,也已经全部结束了,”江庭赭摸摸他的头,轻叹道:“假使你能一直瞒我下去便好了,我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不用想,也会跟你去你想去的地方。而今,我只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你别哭了,站起来杀了我吧,否则我便杀了你。”
“你已经不相信了是麽……我们之间的种种,我对你说过的话,我对你的感情?”
唐黎的眼里闪过一丝刻骨的痛,江庭赭摇了摇头,亦有些悲哀地笑道:“我相信,你对我一定动过心的,然而我亦明白,感情这个东西有多脆弱。在更诱惑的东西放在面前之时,我们谁都可以牺牲,难道不是这样吗?”
唐黎埋著头,痛哭出声。他明明觉得不是那样,却无法也无力反驳。当自己的幸福近在咫尺时,他甚至牺牲了郁沈影,不是吗?
“我们这种人,活在世上就如同在最险恶的山川上攀爬,结局只有两个,攀到顶点或者失足跌落。为了不葬身深渊,这沿途的风景,根本不可以欣赏。唐黎,你我何止欣赏,简直是流连忘返,却忘了前途有多少险阻,实在是太可笑。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命运,惺惺相惜又有何用,你醒醒吧,我们都醒醒。”
“不……不是这样的,你明明说过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我……我知道我有错,我该早点告诉你一切……你和我走吧,我们……我们忘记一切,就当什麽也没发生过,没有之间的恩恩怨怨,只是两个普通人,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