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拓轻轻笑了一声:“看来,以后朝廷要少一个左右逢源的裴大人了。”他拿起鞍边挂着的长枪,直视前方:“裴洛,等回来之后,我再和你好好打一场,不是四年前武举殿试的那种。”一抖马缰,当先纵马而去。
夜阑寂静,圆月当空。
离北燕还有三里路的时候,南楚将士全部下马步行。战马带着嚼子,马蹄也用茅草裹了,行走之时出了轻微的沙沙声,几乎没有异响。转过落雁峡的谷口,就看见北燕大营之中点点火光沉浮,军帐排列齐整,怕有十里绵延。
秦拓牵过战马,将兵器挂到最顺手的位置,突然翻身上马,拍马直冲向远处的军营。裴洛随在他的身侧,身子微微前倾,手中弓弩拉到最大,对准军营外驻守的哨兵。
北燕的哨兵发现有人袭营,手中作示警的火把才挥动一下,便咽喉中箭,倒地气绝。
百十来南楚骑兵长驱直入,一时间北燕大营乱成一团,呼喊不绝,更多的甚至连铁甲都来不及系,就急急奔向马房。
秦拓突然勒住马,回身大声道:“前面就是马房,快放火箭!”
裴洛点点头,弯弓搭箭,那支羽箭尾端鲜红,破风而去时突然带起一片火焰。干草本是易燃之物,瞬间噼噼啪啪地燃烧起来。
忽听身后喧哗,却是一片喊杀,中间还夹杂着战马嘶鸣之声。裴洛回首一看,扬声道:“是轻甲骑,不要同他们动手,先找到粮草的位置!”他掉转身,手中羽箭瞄准一顶帐篷,只听一声清响,帐篷坍塌,将后面追来的轻甲骑盖在下面。可其中一人一拉马辔,□战马前蹄直立,堪堪避过,随即追了过来。
裴洛凝目看去,只觉得此人的身影有些熟悉,但见对方一时间也追赶不上,掉头就走。忽听身侧有人语气激动,大声道:“前面就是堆粮草的地方!”
他们纵马向前,身后有人大喝一声,马嘶嘹亮——一人一骑凌空而起,瞬间追上落在最后的南楚骑兵。秦拓听见声响,往后一看,失声道:“颐狼!”他一拨马头,立刻掉转方向:“裴洛,你带人先走,我去拦住他!”
裴洛没应声,径自策马从秦拓身边而过,低下身从箭壶中取出三支火箭,瞄准前方。
只听嗖嗖连响,存粮草的帐篷轰得一声着了起来。附近的北燕士兵一见粮仓起火,立刻拎了水桶过来救火。裴洛待离得近了,取出身上的火折,晃燃了直接点在马缰马鞍上,随后跳下马背,落地时向旁边一滚,消去了冲力。
但见那匹受惊的战马在北燕士兵中横冲直撞,直冲进存粮草的帐篷。
裴洛低下身,伸手握住靴边的匕首,待一名轻甲骑兵冲到近处,提起一口真气,纵到马背上,手中匕首从对方颈边划过,再人推落马下。他策马穿过正同北燕骑兵交手的同伴身边,清声道:“已经得手了,立刻回转!”
秦拓闻言长枪横扫,将颐狼逼退一步,大声道:“快,大家立刻撤回幽云!”
颐狼就势退开一步,突然一抖马缰,向裴洛冲去。裴洛一怔,几乎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已经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杀机,可用的兵器早在之前都尽数丢光了,手边只剩下一支匕首。他看见眼前寒光一点,忙仰身贴与马鞍之上,伸手抓住枪柄。
颐狼大喝一声,用力一挥。裴洛只觉得一股大力向自己涌来,几乎要被甩下马背,连忙勾住马镫,可半边身子已经滑了下去。裴洛伸手抓住马缰,坐回马背上,方才觉得手心剧痛——刚才这一下竟是被生生撕下一块皮肉。
北燕的战马脚程本来就快,加上裴洛身上不着铁甲,一会儿功夫就疾驰到最前面,将颐狼甩在身后。众人并骑出营,夜间凉风习习,心中畅快,几乎要放声大笑。
裴洛微微闭上眼,突然想起傅帅说过的一句话:“……就是做梦也再想同昔日兄弟好友一起征战沙场啊。”
他想他是明白了。
自古名将如红颜(1)
慕容骁是被半夜里军营中的喊杀声惊醒的。他撩开军帐幕布,只见外面一片通红,热浪滚滚而来,还带着阵阵白烟。他被烟呛得咳嗽,取下帐子上挂着的长剑就大步走出帐篷。只见周围到处是熊熊火光,远处传来战马不安的长嘶,不时有惊慌的士卒从他面前跑过。
他脸色铁青,遥遥看着一队人马从远处穿过,直接出了军营。
慕容骁也顾不上身上还带伤,转身往存放粮草的帐篷走去。眼前那一团火光直冲天际,纵然有不少北燕士兵来来去去地拎水救火,还是来不及了。
麾下一名副将看见主帅走过来,刚要说话,眼前突然一黑,抱着小腹倒在地上。慕容骁气息急促,胸口起伏,身上裹伤的白布立刻渗开点点鲜血,语气如冰:“你们一个一个,全都是废物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