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洛也回以一笑:“昨晚吹了点风,我到现在还有些头疼。”
裴潇看着他笑的样子,总觉得和原来有点不一样。明明眉目还是一如当初,只是眼中多了几许凌厉,让人看了微微心惊。
这一问一答间,军中的将领已经全部到齐了。傅徽坐在长桌的上首,眉间肃穆,沉声道:“昨日出兵的时候,有人纵火点了粮仓,抓到的几个人已经全部自尽。这件事,你们多半已经知道了。昨日回营之后,我们立刻清点了剩下的粮草,最多只能支撑半个月。虽说已经连夜派人去南楚要求运粮草过来,来去最快也要近一个月时间。”
副将展平开口道:“傅帅,在朝廷粮草到来之前,我们都只能闭城门休战。吃不饱,将士们怎么还会有力气打仗?”
“不管如何,伤员的口粮还是不能少,其他将士只有委屈一阵子,等到朝廷军粮运来就好了。”秦拓也道。
傅徽点点头,看着裴潇:“裴副将怎么说?”
“属下以为,还可以去离这里不远的平沙镇买些粮草过来。虽说律法规定军中不能私自买卖,但是现在情况紧急,也顾不了这许多。”
剩下几个将领都点头赞成。
裴洛看着他们说到可以拿军中刚出生的小马驹去和当地商人还,又说到加固城门、挖战壕的事情,低着头不语。
突然傅徽转过头看着他:“你有什么想法?”
裴洛抬手按在桌角,淡淡道:“各位将军说的办法自然都不错,只是我有两点不明白的地方。第一,如果北燕人知道我们的状况,一定不会白白放过这个机会,必定大举攻城,我们外无援内无粮草,如何靠紧闭城门支撑到朝廷运粮过来?第二,平沙镇物产不丰,我们可以买到多少粮食,又可以多支撑几日?另外,军中可有人会同商人打交道,换到尽量多的粮食?”
展平一怔,反驳道:“裴大人怎知北燕大军会知道我们的状况,万一那烧粮草的不是北燕探子,而是齐襄人?”
裴洛看着他,清淡地笑了一笑:“展将军这个‘万一’可过于托大了。”
傅徽一摆手,不动声色地问:“那么,依你的看法,该是如何处置?”
裴洛迟疑一下,还是说了下去:“这些我自然无能为力。不过——”他微一挑眉,沉声道:“眼下,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弃玉门,退兵据守幽云关。”
他话音刚落,立刻有人拍着桌子跳起来:“这小子完全就在胡说八道!”“傅帅,这个办法绝对不可行!”
傅徽抬手阻止了那些脾气火爆的将领,还是不动声色:“理由呢?”
“理由便是我们已经守不住玉门关了。幽云关在中原的地界内,粮草调运方便,地势好,城墙也更为坚固。我们便是继续在这里死守下去,伤亡只会更大,损兵折将,将来还拿什么同北燕打?”
“若我们弃了玉门,那些百姓怎么办?北燕人对待战俘,对待别国的百姓都十分残忍,只怕我们一退,这方圆百里便会被屠杀殆尽。”秦拓直视裴洛,语气坚定。
“如果北燕人攻破玉门,难道就不会屠杀百姓了么?”
“裴兄,江山为轻,百姓为重,这个道理夫子很早就教给我们,你该不是忘记了罢?!”
“这是行军打仗,不是在说如何治民。”
“够了,你们不用争了。展副将,裴副将,你们安排人手去修战壕。”傅徽站起身来,点着裴洛、秦拓二人,静静开口,“你们两个,随我来。”
午后的平沙镇有股格外平淡祥和的味道。
一条大狗懒洋洋地躺在树下,甩着尾巴。街边有人摆摊卖各种活计,从丝帕到毯子,应有尽有。而那些行色匆匆的人看见傅徽,也停下来,笑着招呼:“傅将军,你今日怎么有空出来逛逛?”
傅徽也一一点头寒暄。他卸下衣甲,换上简单的便袍,便不太看得出是征战沙场的大将军了,说话的时候也显得亲切。还有几个老人,非要往他手里塞几个煮熟的鸡蛋,说军中伙食太差,要是饿了肚子,哪里还有力气领兵打仗。
傅徽握着手中的鸡蛋,淡淡道:“平沙镇的百姓除了那几个常年走商的,生活都很清苦,这也可能是他们家中最后几个鸡蛋。”
裴洛垂下眼,沉默许久才道:“傅帅的意思,裴洛已经明白了。”
傅徽的嘴角微微露出一点笑意:“我在北关待了近二十年,记得北地的风沙是怎么样的,落日是怎么样的,却唯独记不起家乡南都是什么模样的了。”
南都很繁华,南都的百姓安居乐业。有很多条长街,两边都很热闹,比这里要热闹得多。每到开春的时候,都会有花展,每四年的科举考试,都会有很多的文人才子从各地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