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华欢颜道:“你真的不怕我?”她看见慕绯烟微一皱眉,立刻摇了摇头。这说明多少还是害怕的,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
慕绯烟想了一想,又问道:“那你这半边脸……?”
绛华将异眼的事情和她简单地一说,拂袖从侧颜掠过,那半张脸顿时回复如初。慕绯烟的眼睛睁得圆圆的,仔细瞧了片刻,不由道:“绛华,你这样真的很好看。”
绛华知道这个模样被余墨夸奖过,但没想到慕绯烟也这样说,微微疑惑:“好看又怎么样?”
慕绯烟坐在床上,拉过被褥盖在身上,招手道:“你上来,我慢慢讲给你听。”
绛华从柜里抱出一床被子,挪到床上,听着她娓娓道来:“都说美人如玉,美人总是讨人喜欢的。在我们这里,男子都是三妻四妾的,有时候为了立足,容貌自然是不能少的。”
绛华卷着被子问:“你其实不愿意嫁给裴洛的大哥,可是这样?”
慕绯烟怔了怔,苦笑道:“其实裴大人风传甚好,是位谦谦君子。我没有见过他,以后的事,又有谁说得准?”
“除了你们,我只接触过江池和他的妻子。江池,就是前几年的状元罢。他贫寒之时,记得那女子对他的情义,可是现下,却攀上了高枝。我真的不明白凡人的感情到底是怎样的。”
慕绯烟闭上眼,语音渐渐模糊:“嗯……有些用情深些,有些就薄幸,这也说不好。等到你以后觉得喜欢上了谁,就懂了……”
绛华苦思冥想了好一阵,还是觉得没有头绪,转头去躺在身边的人,竟然已经睡着了。她埋头在被子里,也闭上眼,静静睡去。
似梦似醒之间,她听见阵阵水声,连忙出去查看,只见眼前是一条延伸到黑暗的水道,似乎没有尽头。转眼间,水道消失,耳边马嘶风响,有人勒马伫立于坡顶,临风弯弓,风神俊秀。突然那一人一马不见了,马嘶风响也不见了,周围突然燃起一片无边的火焰,直冲九天。九天之中,紫薇星动,隐约有霞光满天之势。可是那火,却渐渐烧到她身上,怎么驱不走……
“……绛华,你怎么了?”身子被轻轻地摇晃几下,绛华才睁开眼,只觉全身酸软。慕绯烟坐在一旁,关切地问:“你做噩梦了么,怎么额上全是汗?”
绛华摇摇头,心里还微微有些茫然:“也不算是噩梦。”
慕绯烟也没太在意,随口道:“那就好,也该是时候起来了,过会儿郑大人他们要过来,也不好太失礼了。”
绛华嗯了一声,下床铺好被褥,换好衣衫,又将右颊变回之前的样子。慕绯烟回头过来,看见她那样,不觉苦笑道:“别人都是怕不好看的,就是你非要弄成这样。”
随着慕绯烟走进大厅,绛华发觉又多出了不少人,在清一色的墨绿、浅蓝官服中,却有一人裳红,身形矮胖,面子上十分和气。
秦拓看见慕绯烟,大步走到她身边,低声道:“你来的正好,刚才郑大人还说起席间准备了杂耍。”
慕绯烟微微一福身,就算礼见过了。
裴洛站在一众官员之间,蓝袍绛带更衬得他矜贵逼人,时不时含笑同那穿了红色官服的人闲谈几句。那官员笑得颇为和气,清了清嗓子道:“老夫久居这蛮夷之地,也时常听说裴相爷有位二公子,名满南都。就备了些薄礼,还请裴公子笑纳。”
裴洛微微一笑,淡淡道:“还要劳烦郑大人破费了。”
那郑大人摆了摆手道:“裴公子说哪里的话,不过是些不值钱的事物,只是觉得在老夫手里,也没了用处。”一旁立刻有人呈上一只锦盒,郑大人接在手中,打开给裴洛看:“这砚台还有个名字,叫涌泉。老夫不懂这些风雅的事物,觉得这上面的泪眼也挺像模像样。”
裴洛轻轻一笑,看来也很喜欢那砚台:“多谢郑大人,我便却之不恭了。”
郑大人又向秦拓走去,却是赠了一把好剑。秦拓接在手中,却没有抽剑出鞘,淡淡道:“郑大人费心了。”
郑大人连连摆手:“我们也不多说闲话,赶紧坐下来喝几口酒,听几首小曲,替两位钦差大人接风。”
秦拓微微皱眉,这郑土司遣词用句忒不文雅了,可面子上笑得一团和气,倒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裴洛却如鱼得水,走在一众当地官员中谈笑自如,举止言辞和平日大相径庭。秦拓更是奇怪,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郑相是沂州土司,官阶最高,自然坐了上首的小桌。裴洛和秦拓为朝廷钦差,也是上座,慕绯烟则坐在秦拓身边,绛华知道自己的身份拿不上台面,乖乖站在慕绯烟身后。下面的官员各自按着官阶资历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