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林含笑望着他:“听说你考过童生了。恭喜你啊!”
杨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春天去县城考试的时候,本想去看看你,才想起来忘记问你的地址了。”
杨林笑眯眯的:“一会儿给你留个地址,下次去了就找我。”
“好。林子哥已经出师了吧?”杨沐想起他学徒的事来。
“嗯,算是出师了。我现在给师傅打下手,抓抓药,看点小病,要做坐堂大夫,还需要很长时间呢。”杨林想起当初背药性、汤头的痛苦经历来,总算是熬过来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杨沐由衷地为他高兴:“你现在是小杨大夫了呢,过几年,就是杨大夫了。”
“呵呵,等那时候,你恐怕就是杨大人了呢。”杨林笑着说。
杨沐有些窘迫:“哪有那么容易呢。”
杨林拍拍他的肩:“事在人为,你这么聪明,一定可以的。我成亲的时候,事情比较多,你能过来帮忙吗?”
杨沐连忙点头:“林子哥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叫我。”
腊月廿二日,天气冷晴,是个宜嫁娶的黄道吉日,杨沐穿戴一新,陪着杨林去接亲。一路都是水路,几条船披红挂彩,在漪水河上点染出一道亮目的风景。吹吹打打闹了一天,终于将新人送进洞房。
趁着闹洞房的当儿,杨沐退了出来,晚上喝了点家酿的米酒,有点晕乎乎的。他站在自家篱笆墙外,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抬首仰望着乌蓝的天幕,下弦月还未出现,天上繁星璀璨,杨沐很自然地想起了那个有一双星辰般明亮眼睛的人来,颜宁现在在做什么呢。又想起今日的婚礼,明年,也许就是大新和三宝婚礼了,再过两年,颜宁和自己是不是也要成亲了呢?一起长大的伙伴,就这样各奔东西,再也不能像当初那样日夜相伴、不分彼此了。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薄薄的凄凉来。
过了年,颜先生举荐的西席先生也到了。因二月要考童试,吴员外不敢马虎,杨沐虽然能给蒙童授课,但给同龄的同窗讲策论就比较难了,所以必须得有有经验的先生来指导。新来的先生姓于,是颜先生的同窗好友,秀才出身,乡试屡次不中,故绝了中举之心,因家中颇有田产,所以不曾以教授为业,平素只在家中读书作诗,侍弄田产。这次颜先生请了他来暂代授业,尤其提到学生杨沐如何优秀,于先生知道颜先生眼光颇高,见他如此推重杨沐,便生了好奇心,答应过来坐馆。
杨沐从颜宁的书信中得知了这个于先生,知道他为人颇随和不羁。见到于先生的时候,杨沐还是吃了一惊,于先生个子矮且瘦,蓄着两撇八字胡,模样看上去颇为滑稽。但他言辞十分幽默有趣,才思也极敏捷,短短数天时间,就将这群大大小小的学子训诫得服服帖帖。
杨沐卸了授课之事,专心做学问。白天读书作文,与同窗一起讨论功课,晚间向于先生请教学问。于先生与颜先生治学的风格不太一样,颜先生的风格踏实而严谨,于先生则跳脱而活泼。杨沐接受两种不同风格的教导,收益颇多,进展飞速。
二月份的县试与随之而来的府试结束之后,同窗之中又有二人考取了童生,同了杨沐吴严一起去菁州州城参加院试。陪同去菁州的是吴家一个常在外办事的蒋姓管事,见多识广,带着几个没见世面的半大少年,坐着吴家的船上了路。
杨沐和吴严坐在前舱听蒋管事说天南地北的见闻,另外两个同窗在后舱里发奋读书。“蒋叔,那秦淮河的水真有胭脂香?”吴严听蒋管事说起秦淮风俗,不由得好奇起来。
蒋管事笑着摇摇头,抿了一口茶:“哪有那回事,不过一些读书人夸大其词罢了。秦淮河两岸的青楼虽不少,但也不至能染香河水。”
“蒋叔你去过青楼吗?”吴严继续追问。
蒋管事放下茶杯:“自然是去过的。我们吴家的生意,许多就是在青楼里谈成的。”这事其实吴严也是知道的,但是他并没有实际接触过。
“青楼的女子都很漂亮?”问这话的是杨沐,他偶尔听颜宁提起过那些传奇轶闻,不乏青楼女子与书生的故事。
蒋管事笑了起来:“没这回事。一家有一两位相貌突出的撑台面,多半都是中人之姿、普通姿色,长得丑的也不乏。流落青楼的女子,多半是生活所迫,或卖身或被卖,哪里能够一个个都挑选相貌。再者去青楼寻欢的那些人,也并非都是官宦商贾,也有平头小民。这女子多以才艺相貌而定价,因此不论美丑,都不缺恩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