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宁轻手轻脚走过来,看了眼老爹,然后拉着杨沐去厨房忙碌去了。在颜先生这里,君子远庖厨是行不通的,除非君子不吃饭。吴家本来叫了家里的一个仆妇来帮忙做一日三餐,但是让先生回绝了,就他们父子,自己还是照顾得来的。杨沐本来在家也是什么事都干的,住到私塾来之后,自然是主动揽下了做饭的活。因为几个人中,就他的手艺最好。
颜宁和杨沐一个淘米做饭,一个杀鱼择菜,配合默契,很快厨房里就飘出了煎鱼的香味。
颜宁一边烧火,一边吸鼻子惋惜:“可惜早上没打两块豆腐。”
杨沐白他一眼:“行了,别得陇望蜀了,哪能事事这么周全的。”
颜宁撅着嘴:“就想块豆腐而已。”
杨沐将煎得焦黄的鱼放入滚开的水中,撒上姜末葱花,盖上盖子,然后对颜宁说:“好了,我来烧吧,一会儿就好了。你去收拾桌子,然后叫先生来吃饭。”他将火压得小一些,细火慢炖,这样鱼汤才能汁白味美。
杨沐将ru白色的鱼汤盛出来,端上桌,先生已经进屋来了。“先生,正好吃饭。”杨沐跟先生打招呼。
颜先生甩着手上的水,走到桌边:“又有鱼汤啊,真香!”然后坐下来,给坐在两边的学生和儿子一人夹了一个鱼头:“来,吃鱼头,鱼头吃了增智慧。”
颜宁笑嘻嘻接过来:“爹爹从小肯定没少吃鱼头。”说罢跟杨沐挤眉弄眼。颜宁不爱吃鱼头,说鱼头根本没肉,偏爱鱼尾巴,他说那是鱼全身活动最多的地方,味道最鲜美就是鱼尾了,尽管鱼尾上刺特别多,他也不嫌麻烦。
杨沐假装没看见,恭恭敬敬地谢过先生,老老实实埋首啃鱼头,因为在家吃鱼时,娘也常说,鲫鱼脑子抵三分人参,应该是比较补的吧,虽然不怎么好吃。
吃完饭,杨沐和颜宁两人一起刷碗,一个刷,一个用清水冲洗,配合默契。
这时吴严从院门外进来了。“先生好。”先跟先生打过招呼,颜先生点了下头,表示听到了。“我来找杨沐和颜宁讨论功课。”说罢便朝东厢房去。颜先生继续在槐树荫下看书休息。
“吴严来了啊,吃过午饭了?”杨沐主动跟他打招呼,这些年他能够一直读书,实是得益于吴家,因此对吴家的人还是分外感激的。
“吃过了。上午我来找你们,你们不在,去哪玩了?”吴严自从那次落水事件,待杨沐便与别个不同,格外亲切一些。
“哦,我们去溪边钓鱼了。”杨沐一边收拾洗好的碗筷,一边回答。
“怎么不叫上我啊?”吴严有些埋怨。
“昨天我们说的时候你并不在,就没去你家找你了。”颜宁接过话茬,心说:凭什么要叫你啊?他很看不得吴严对杨沐的黏糊劲。
吴严考过了童生,与杨沐、颜宁一起在县学备了案,所以就不必天天上私塾来读书。如今私塾的人越发多了,年龄参差不齐,启蒙的、上书的、开讲的轮番上阵,颜先生更忙了,好在有大的带小的,不必事事躬亲,这才应付得过来。颜宁、杨沐及吴严则主要靠自学,做了文章让先生批改,或者积攒了问题,晚间向先生请教。
当然,更多的时候还是他们几个自己讨论。颜宁本来就烦吴严粘着杨沐,这会儿越发像块牛皮糖一般甩不掉了,想想就觉得憋闷。于是就变着法子在讨论功课时折腾吴严,比如专拣吴严没看过的文章与杨沐讨论,又引经据典取笑吴严。吴严其实并不是个笨人,从他闷头苦读几个月便过了童试就可以看得出来,比较会取巧,只是对学问用心较少,功底不如杨颜二人扎实。颜宁对他不待见,他自然是心里有数的,但是也莫可奈何,谁叫人家是先生的儿子,又比自己强呢。而且杨沐与颜宁的关系,那可是比和自己要好得多。倒是杨沐,有些看不下去颜宁的捉弄,时不常向吴严表示自己的善意,倒把颜宁气得鼓鼓的,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吴严说:“那下次出去玩记得叫上我啊,如果找不到我,就让我哥或我弟捎个信。”吴宽和吴慈每天还是来私塾上学的。其实吴严想说杨沐你可以来我家叫我,但是杨沐和颜宁是轻易不登吴家大院的门的,要等他们来叫自己出去玩,那就别想了。
“好的,我记得了。”杨沐笑着回答他,进里屋去拿书去了,也不管颜宁在旁边偷偷翻白眼。
炎夏未消,秋老虎便肆虐起来。这日颜先生家里来了人,告知颜老夫人病重,请颜先生回去尽孝。颜先生知道事态严重,因为年初在家的时候,母亲就有微恙了,赶紧向吴员外告假,将私塾事宜托付给杨沐,携了颜宁回家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