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一个墙头,又磕碰着跳了次窗,他这才被摆到了地上。呆了一会,摸索到桌边,点燃了油灯。回过身就见姓陆的一脸高深莫测瞅着他瞧。
这幅模样也是见惯的,左冀自然不怵,打量下四周,看来是家客栈的客房。想来是姓陆的歇脚处。起身去门口问小二要了茶水,斟了一碗自己喝罢,又倒了一杯推向杵在原地的陆行大:“呐,喝口热茶。”在夜风里跑了这半天,也不嫌累,还在那端着!
陆行大没接茶水,目光微闪:“你又跑出来做什么?要去何处?可是左大侠耐不住寂寞,打算重出江湖了?”
左冀从他神色中瞄出了一丝跃跃欲试,于是决定不理这茬:“你打算去哪里?”见他扬了扬眉毛,左冀便又补充道:“我听说了一些事……你现在没住山上了吧?”
前教主大人“哦”了一声,应得漫不经意:“说起来我也有段时日没回崖了,有些事……去一趟也好,明日就动身吧。”
左冀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时就觉得失口了,这时又听他顺着话溜,更是心中一揪。
要知道传说中陆行大可是被石护法害死了。现在看来,即使他人好好的,可位子丢了,名声也被败坏的差不多了。这次过了半年才出来,只怕憋足了劲要为祸江湖、寻仇生事——就刚才他还挑拨唐公子和辛少侠打起来了呢。这时候他要回魔教总坛,能有好事?
虽说是石护法暗算姓陆的不对,可对他左冀一直照料有加,因着自己多一句嘴,促着陆石两人相逢,姓陆的功夫又这么高……左冀小心翼翼探口风:“我记得,你是不杀人的对吧?”
“杀人?”前教主大人先是重复一句,稍做停顿便迈开两步负起手来,声音在昏黄摇曳的灯光中显得飘渺萧瑟:“你怎知道是我杀别人?如今我非同往昔,孤立无援,命丧谁手都说不准。”
要是别人这么说,他也就信了。可这姓陆的步一迈,手一背,他就知道这人又在装模作样不靠谱。既然有心思装,那么事情就没坏到收拾不了的地步。微一踌躇,左冀还是说出了打一见这人就想说的那句话:“你现在也不是什么教主了,这江湖打打杀杀的也没什么意思。你要是没什么打算的话,不如跟我回左家庄吧。除了练剑读书,还有许多事可以做的……”
话说完了,站着的那人没动静,左冀有些不自在,就回身再去倒茶。喝到一杯见底的时候,听得后面人终于开口了:“许多事?譬如?”
左冀转回来,望着面前神色有些喜怒难辨的人郑重许诺:“譬如我可以教你怎么支筛子捉雀儿。”
第二十四章
他这么说时,是想起了当时两人在山崖下时,这人除了练武就无所事事,只有端着教主架子发呆,连个乡间小儿个个都会的小把戏都没玩过,也怪可怜的。如今他没教主这个帽子拘着,也该有功夫尝些凡人乐趣了吧,也免得他闲了就捉弄祸害人。
前教主听了这话,先是神色一滞,然后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再上前一步,凑近了问:“就这个?还有呢?”
还有?这是嫌少么?“要不再教你放纸鸢?到时候还能去逛庙会,那时候好玩的玩意多。你也可以找点事做么,比如我闲暇时候就爱弄些花草什么的……”左冀越想觉得越有滋味,这才是过日子,打打杀杀的算什么!
“就没有,这个么……”前教主大人终于等得不耐烦了,啊呜一口,又咬了下去。尚在认真举例的左冀猝不及防,被堵个正着。
被啃了两口,又被放开,瞪着身前气息相闻的人,左冀这才回过神来,然后恼羞成怒:“你整日都在想什么啊!”这人果然是无聊之极,都开始思□□了。
“到底有没有?”陆行大背着光,看不出脸红不脸红来。
“你爱去不去!”左冀觉得别扭万端,这种事怎么好说出来!这人都不知道害臊么?他两人又不是亲朋故交,都肯让这么个祸害来自家住了,自然是待他同别人不一样,要有什么也都是顺其自然罢,偏偏这人还要问问问!
越想越觉得自己在理,左冀胆也壮了,不理会眼前僵着不动的人,转到床铺边,睡觉!这都什么时辰了,再不歇息会天都亮了。
和衣躺下,面向内发了会呆,就听到脚步声来到床边,然后肩背上被人用手指捅了捅。左冀也不回头,只是朝里让了让。然后那人解履登榻,躺在了自己身边,再无声息。
左冀又呆了一会,还是忍不住转身过来。方才灯火熄灭了,只有外廊漏进来的一点微光。身边这人闭目卧着,平日这般那般的面孔,此时显得安静且柔和。他犹豫了下,伸出手来,握住了那人放在身侧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