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是和平常一样磨的,怕是磨齿不利了吧?球球听出老板娘的意思了,她再这样下去,老板娘就会把她解雇。但是她不能承认,磨米粉的时候她的确有些心不在焉。她更不能承认,她是因为她的儿子傅寒才心不在焉的。傅寒对她说过,她妈不许他没毕业就搞对象。她得为傅寒守住秘密。
磨齿不利,你嘴倒利了,前几天还好好的,忽然间就不利了,难不成磨的沙子?老板娘也不是好糊弄的,一句话就把球球揭穿了。球球只得伸手摸了摸米粉,也不知是她功夫不到家,还是手指太粗糙,她愣是摸不出来,这些米粉,和前些天磨的有什么不同。
你放嘴里,放嘴里,用舌尖摸摸。老板娘说。球球用手指粘了一点,伸出舌尖舔了一下,但是舌头都被傅寒吮麻木了,根本分辨不出那种显微镜才能对比出来的粗细。于是,她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这样一来,老板娘就更不高兴了。
噫?怎么?难不成是我故意挑你毛病了?球球,不是我说你,别成天想着往断桥跑,好好想想,你一个乡里妹子,能在镇里呆着,已经不容易了,那些镇里的伢子,有几个学好的?那学好样的,你让别人怎么来喜欢你?要户口没户口,要工作没工作,真要结了婚,那日子怎么过?老板娘似乎忘了,她自己原来也是乡里妹子,她也曾经理直气壮地说过,“乡里妹子怎么啦?”这会儿,她却要球球牢记一个乡里妹子的身份。所以球球有些诧异,又不好意思提起老板娘说过的话,怕顶撞她,让老板娘难堪,也给自己添麻烦。再说,毕竟是寄人篱下,理当听从老板娘的调遣,教导。她就低下头,装出一副知错的模样,说,知道了,再磨时我会注意的。夜里房子里热,我到桥上,也就是和毛燕她们呆一会,图个凉快。球球婉转地告诉老板娘,对于镇里的伢子,她是没有非份之想的。老板娘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一些。球球心底却沉重了,要是老板娘知道,她和她在外念书的儿子好了,似乎会打断她和他的腿。她觉得老板娘凭一个女人的直觉,发现了某些端倪,但是老板娘没有亲眼看见,不便贸然警告,于是这样旁敲侧击,不动声色地拉响警铃。
夜晚磨米粉的时候,球球格外用了些心思。她觉得老板娘说的,也有对的地方,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影响工作。只有把米粉磨好了,白天活干好了,老板娘就无话可说了。我到断桥上玩,她哪里管得着呢?她又不是我妈妈。球球鼻子里轻笑一声,总算想清楚了些事情。过一阵,她又发愁了。老板娘不是她妈妈,但她是傅寒的妈妈啊,这个问题更为重要。于是她又想,傅寒是镇里的,而且还在县城念书,暑假一过,他就要回学校了,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也不知还会不会惦记她?算了吧,老板娘是不会喜欢我和傅寒在一起的,她要是知道了,我只有卷起铺盖回乡下了。球球想不通,又似乎想通了。她总是这想半清醒半糊涂,好像在做梦。她不知道怎么办了。这时候,她记起了她的婚姻之命,真相还在算命老奶奶心里藏着呢,她想明天晚上,就去把结果取回来,省得自己胡思乱想,白费心思。
雷阵雨连续下了两夜,球球也没到断桥去,估计枫林里的鸳鸯也被打散了,都在自家的房子里憋着,眼巴巴地盼着夜晚重新花好月圆起来。球球想起上回去找程小蝶,路上有些奇奇怪怪的感觉,那条幽长的小巷,像个无底洞,刮着阴冷的旋风,不断地将她往里吸纳,使她不由自主地停不下脚步。现在想起来,她觉得那完全是个梦。或者本身就是个梦,她常常把梦和现实混淆了。比如说她和傅寒在枫林里的夜晚,就是梦,他的手握着她的rx房,她就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像被他托举起来了。还有他的嘴,那么湿润,温热,他吻她,就像乡下人做年糕,用棍子将煮得热气腾腾的的糯米碾碎。是的,他就是那么碾呀缠呀拖呀捅呀,她只觉得自己的舌头都肿了,他还是不松嘴,直到他自己筋疲力尽。但是,她又那么喜欢他的嘴唇和舌头,睡觉前还一遍遍地回味,摸着自己的嘴唇,把手指头或手背压在嘴唇上。躺下来照镜子,很想看看自己睡觉的模样,但是闭上眼睛了,又怎么看得见呢?因而只能看自己睁眼躺着的样子,试着和镜子说话,微笑,就当它是傅寒。
街道被雨冲洗了,扫去了陈旧与灰尘。屋檐和树木仍有水珠缓慢地滴落,延续大势已去的落寞。天空被洗白了,西边的晚霞又把那白色的天空烧得很红,也将胭脂河染了色,河里渔舟唱晚,归棹声声,在那一路铺开的红缎子上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