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季兰便喊他:“哥。”
“怎么睡得着,”她说,“今天是六月十号。”
六月十号,时家大院近四百人,生还两人,时季昌,时季兰。
时季昌从血泊之中站起来的时候,眼睛被母亲的血液糊地几乎看不到,但他听到了时季兰的叫喊,时季兰喊他:“哥!”
时季昌便朝她冲过去,使劲睁开被凝固的血液糊住的眼睛,看清了地上躺着的父亲的尸体。
“哥。”时季兰带着哭腔喊他。
时季昌抓着她的手,走出这片坪地之前,带走了日本人没有带走的唯一一个武器,他的弓弩。
但后头,这弓弩没能杀死任何一个日本人。
时季昌很悲哀地发现,他怀着这么大的仇恨,却还是会渴会饿,好像想要吃点什么的欲望,比报仇还要大。
那段时间,他和兰儿什么都吃。
和野狗抢剩菜,去寺庙偷摆了很久的硬馒头,饿的不行了,也偷,也抢,也骗人。
卖西洋货的老汉属于第二种,抢。
因为他看起来年纪大,而且在城外,形单影只。
时季昌第一次用了弓弩,抵在老汉的脖子上,让他给自己食物。
老汉抬眼看他,时季昌还没反应过来,弓弩已经落了地,木质的东西因为力道大,而很快散架,四分五裂。
时季昌人愣住了,根本没有反应时间,就被老汉反缴住双手。
老汉说:“小小年纪不学好,劫起道来了。”
时季昌还没有说话,兰儿已率先哭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