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哦!”仇扬耳反应过来,听见自己误打误撞竟还能博得父皇赏赐,顿时喜上眉梢:“瞧您说的,此事能成,还不得多谢了左卫帮忙,届时我也会在父皇面前美言一二。”
他一高兴,便将仇不语忘到脑后,大摇大摆就打算带着人走。
见人朝着这边走来。仇不语手中亮出寒芒,正要拼死不顾上前,手臂忽而被狠狠往后一拽。
“你不要命了?”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帝师匆匆从自己宫中赶到,死死将人攥住。
感受着自己手下还在止不住挣扎的力道,原昭月面如冰霜,低声呵斥:“左卫带着十几个侍卫,你这个修为冲上去,不仅救不出人,还反倒把自己填进去。”
她听见司衍通风报信后便忙不迭赶了过来,好在来得正是时候。没想到前脚刚到,后脚便见仇不语要去送死,忍不住愠怒。
“幕后主使本就没能抓到你,你现在出去了,倒是顺了他们的意,当场坐实了私藏罪奴的名头。”
原昭月说的没错。
左卫明显是有备而来,得了风声。不仅不急着将嬷嬷和哑奴拖走,反倒回头将屋子搜了个天翻地覆,在原地守株待兔,明显是想再钓出条大鱼。
毫无疑问,仇不语就是那条待钓的鱼。
然而此时的他已经全然失了冷静,什么也听不进去。
“滚!放开我!”他放肆低吼,像被激怒的凶兽,从指缝中淌出血来。
少年平日冷漠的眉梢满是凶戾的狠意,眼眸更是墨色丛生,布满骇人血丝,竟是被方才一幕生生激起魔障。
原昭月拧起好看的眉。
两人藏匿的地点距离偏殿并不远,很容易听见声响。
看着远处似乎有所惊动,原昭月干脆化掌为刀,直截了当地在仇不语脖颈后来了一下,迅速带人闪身离去。
前来搜查的侍卫拐过弯后什么也没见着,疑惑地抓了抓头发。
避开耳目回到帝师宫后,原昭月将被打晕的仇不语安置到偏殿,而后掩上门,唤来面色震惊的司衍:“将你如何发现七皇子出事的,事无巨细,全部一一说给我听。”
这件事情说来也巧。
司衍今天正好去内务处拿账,去的时候绕过冷宫,正好见到仇扬耳在那里颐指气使地指挥下人搜查,这才赶紧赶慢小跑回来通风报信。
只有仇扬耳?
原昭月蹙眉:“你看见二皇子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他身旁的禁卫军左卫?”
司衍茫然:“左卫?”
见司衍这个模样,原昭月便知道他定然是没见到了。
她解下外袍,斜斜靠到软塌上,按压着自己两边太阳穴,颇感疑惑。
今日发生的这一切,乍看很突然,有如无妄之灾。但仔细思索抽丝剥茧后,倒也不难看出,实际是有人在背后设计布局,充当推手。
若非原昭月及时赶到,仇不语怒火攻心,定然会做出不可挽回的事,例如冲上去劫持,亦或者抓住手无缚鸡之力的仇扬耳充当人质。他若是真要这么干了,届时就算贵为皇子,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思来想去,整桩事件,最要人疑惑的莫过于一点。
原昭月关注仇不语,培养仇不语,笼络仇不语,是因为她知道,仇不语身上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巨大潜力,未来甚至能以质子身份染指北冥国皇位。
可在其他人眼里,仇不语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废物皇子。
不仅出身卑贱,性格孤僻,身系种种不详传闻,还被仇帝所厌弃。
幕后之人费尽心思,做了一个精妙到一环扣一环,后手重重的圈套,却只是用来对付这么一位无人在意,年仅十余岁的皇子,这难道不矛盾吗?
要不是原昭月表面上同七皇子毫无关系,近来为了不引人注目甚至颇为疏离,她甚至会怀疑幕后之人是不是想表面借着仇不语之手,实则设计她。
想了一会,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不想了,闭目养神。
“嘎吱——”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偏殿终于传来开门声。
少年皇子推开门,脸色苍白到吓人,两点寒星般的眼眸却仿佛烧着一簇跳跃的烈火,几乎将身上深沉的黑袍点着。
他提着一把普通至极的木剑,直勾勾地,像一具刚刚从地下爬出来的活尸,周身带着浓重的煞气,抬脚就往门外走。
原昭月躺在塌上,青丝逶迤散落在手边,头也不抬,语气冷然:“殿下若还是想去送死,那尽管走出这扇门。”
沉默半晌后,静寂的宫殿脚步声仍旧不听,明显朝着殿门而去。
下一秒,白衣帝师衣袂飘飞,拦在他身前。
毫不夸张的说,原昭月要被仇不语气死了。
她知晓嬷嬷对仇不语的重要。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此种行为说好听点是重情重义,勇气可嘉;说难听点就是凶性难驯,从不为自己考虑。
她再想驯服仇不语,那也是建立在仇不语本人安好的前提下。要是仇不语出事了,那对于原昭月来说,他就失去了利用价值。
原昭月犯不着花时间去驯服一位傻子。
理智的冷酷告诉她,她应该就这样让仇不语出去,从此放弃这颗棋子。
但情感上,只要一想到自己整整小半年的努力付诸东流,原昭月就恨不得把仇不语打一顿。
“让开。”仇不语的声音嘶哑到不可思议:“让开。”
整整两遍,原昭月没有动作,发尾垂下的丝带都没有晃动半下。
“我再说最后一遍,让开。”
三遍。须臾后,少年皇子猛然提剑暴起。
错身之时,原昭月看清了他的眼睛。
那双瞳孔遍布黑雾,边缘仿佛渗出猩红的血,充斥着尖锐浓烈的恨,叫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