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毕业于稷北军官学校,这所声名显赫的军校将星云集,名将倍出。眼下十一个警备司令里头,倒有四个出身稷北,军部之中同门更不少,互相奥援,素来被称为&ot;北派&ot;。&ot;北派&ot;皆是军中灼手可热的人物,提携起同门后辈来自然不遗余力,所以稷北的士官生一毕业,往往不过半年即授实衔。
顾母含笑道:&ot;都站着做什么,凌波陪你杨大哥坐坐,你杨大哥还没吃饭,我去下点面条。&ot;
坐下来还是有恍惚的感觉,窗外日影迟迟,静得听得见远处胡同里小贩叫卖声,那声音隔着院墙远远传进来,越发像个梦--像是夏日午后醒来,口渴得直想喝茶,而耳中只有蝉声悠远,非要怔仲得想上一想,才知道身在何处。
清邺的帽子搁在桌上,她随手拿在手中把玩,将那帽徽拭得光亮无比。清邺凝望她良久,她自己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问:&ot;怎么一直不写信来,回来也不打声招呼。&ot;
清邺道:&ot;在军中写信不便,这次调防回来休整,到了衍陵才方便寄信。我一想只怕信还未到我已经回来了,所以就干脆省了那几页纸,直接回来了。&ot;
他们两个久别重逢,可是都专拣不相干的话来说,清邺问了她的学业,又讲自己在军中的一些琐事给她听,凌波但笑盈盈不语。过不一会儿顾母已经端上面条来,清邺耸了耸鼻子,夸张的说:&ot;好香。&ot;又笑着说:&ot;可有一年功夫没能吃上伯母做的面条了。&ot;顾母微笑道:&ot;喜欢就多吃些。&ot;
一大碗面条吃下去,不禁额头见汗,凌波去倒了盏茶来,又去拧了个热毛巾给他擦脸。顾母笑(被禁止)的看着他们两个,说道:&ot;天气这么好,清邺又难得回来,凌波陪你杨大哥上街走走吧。&ot;
凌波明知母亲的意思,望了清邺一眼,说:&ot;妈,咱们一块儿去吧。&ot;顾母笑道:&ot;隔壁陈伯母央我帮她抄经,我答应了人家的。你们自己去玩吧,我正好在家里安静写一写经。&ot;
顾家的家教十分严厉,凌波听到母亲这样说,方才不再说什么了。
出了顾家,清邺问:&ot;要不要去看电影。&ot;凌波摇头说:&ot;不好,一看电影出来就是晚上了。怪没意思的,还是找个地方好好说话吧。&ot;清邺懂得她的意思,而且别后近一年,自己也有许多话要对她说。于是想了一想,说:&ot;倒有一个地方,不过有些远。&ot;
时值黄昏,行人皆是匆匆,半天淡紫色的暮蔼沉沉,天际有一颗极大的星星,明亮得像一只眼睛。街灯还没有点燃,偶尔有汽车从身侧呼啸而过,两道车灯雪亮刺目。清邺身子微侧,替她挡住那车子带起的疾风,已经握住她的手。凌波只觉得他手心温暖,就只小熨斗,连心都似乎舒坦开来,不由望住他微微一笑。
清邺说道:&ot;这次回来,估计也只能呆个十天半月。南边战事吃紧,我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ot;
凌波说:&ot;总有机会的,哪怕要三年五载,总能再见面。&ot;
清邺说:&ot;也不用三年五载,只要升了少校,就可以携眷了。&ot;
凌波禁不住脸上微微一红,清邺道:&ot;这次回来也没给伯母带什么东西,依你看,给她老人家买点什么好呢?&ot;凌波说道:&ot;妈不在乎这个。&ot;清邺一笑,说:&ot;我知道,可也不能失了礼数啊。&ot;
他几乎已经要将话挑明了,凌波到底是女孩子,脸皮薄,不再搭腔。两个人慢慢往前走,街灯一盏盏亮起来,照见地下一双影子。凌波微低着头,她脚步轻巧,每一步都踩在那影子底下,这样孩子气的样子,倒叫清邺忍俊不禁。手上握得紧些,她的手小巧温软,柔若无骨,但就这样握着,心中反倒澄定安逸。近在咫尺的市声如沸红尘喧嚣皆成了身外,唯有她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一直走到十字路口,凌波望了一望,忽然住脚。清邺不由问:&ot;怎么了?&ot;凌波道:&ot;你不是说要买些东西,不如上新明去买吧。&ot;路口那端正是有名的新明百货公司,清邺心里高兴,不觉笑了。凌波嗔道:&ot;你笑什么?&ot;一语未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在新明挑了几样贵重得体的礼品包了起来,从百货公司出来,正是乌池夜色最热闹的时候。凌波觉得有些饿了,这才想起来自己也没吃晚饭。清邺说:&ot;不要紧,我要带你去的正是吃饭的地方。&ot;
那是一间叫&ot;比弗利&ot;的西餐馆子,经营所谓的意大利菜,是眼下乌池最时髦的一间餐厅。前一日初回乌池,清邺的几位学长替他们洗尘接风,设宴此处,他觉得这里环境幽谧,所以今日又带了凌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