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依依一抬起头来,见凌波正望着自己,倒是似笑非笑的样子,心下懊恼,白了她一眼,说道:&ot;你笑什么?&ot;凌波索性&ot;扑哧&ot;一声笑出声来,说道:&ot;我看你喝下去的那两口茶,有没有什么法子吐出来。&ot;
祝依依本来正在后悔,听她这么一说,倒一笑罢了,正待要说话,忽闻哨声长鸣,几辆军车风驰电掣般从街上疾驰而过。凌波瞧见车子去得远了,不由怔怔的出神,祝依依是知道她的心思的,于是问:&ot;你的那一位,还没有消息?&ot;
凌波道:&ot;两个多月前倒有一封信来,说是还在义埅……&ot;忽然回过神来:&ot;什么我的那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ot;她本来素性大方,可是骤然失口,不由面红过耳,晕脸生潮,祝依依扮个鬼脸,说:&ot;狗嘴里能吐出象牙来么?你倒吐一个我瞧瞧。&ot;
胭脂巷名为巷,其实只是半边巷--一面是无数商肆店铺,一面紧临着河水,故而只有半条巷子。此地原来是前朝最负胜名的烟花之地,南北佳丽班子云集,成为乌池一盛,故号&ot;胭脂巷&ot;。后来多年烽烟战乱,早就风流散尽,名不符实了。此处商肆众多,不仅买卖旧书,而且兼营些字画古董,城中人闲来皆爱到这里来淘些旧货。她们两个人携手逛了半晌,正走得倦了,忽然街旁有人叫了一声&ot;表小姐。&ot;祝依依抬头一望,见正是自己表兄家的汽车夫老孟,笑嘻嘻的道:&ot;表小姐也出来逛逛?四少爷在这里呢。&ot;
祝依依的舅父侯鉴诚乃是卫戍警备司令,驻防近畿,家中自然十分阔绰,用着好几个汽车夫。老孟口中的四少爷,便是侯鉴诚的幼子侯季昌。祝依依听说四表兄在这里,不由望了凌波一眼。原来凌波与祝依依素来交好,有次在祝府上,偶然遇见侯季昌,对凌波十分有意。那侯季昌乃是有名的纨绔公子,何况凌波心有所属,自然并不假以词色。侯季昌生就了一副公子哥的脾气,愈是如此,反倒愈发有了兴致似的,托辞去看表妹,每日里无事也要到她们念书的圣德女子学校去两趟。最后凌波几欲翻脸,还是祝依依从中斡旋,方才息事宁人。
此时祝依依听说侯季昌亦在此,怕又生事端,与老孟随口答了几句话,便拉了凌波欲走。谁知事不凑巧,寄螭斋的老板正送了侯季昌出店门,连连拱手道:&ot;四少爷慢走。&ot;
这样顶头遇见,避也避不及了。祝依依落落大方叫了声:&ot;四哥。&ot;问:&ot;今儿又淘到什么好东西。&ot;侯季昌一眼看见她身侧的凌波,眼睛不由一亮,笑嘻嘻的道:&ot;也没什么好的,倒没想到能遇见你们,真是缘份。&ot;
祝依依问过舅父舅母安,就欲和凌波走开,侯季昌道:&ot;你怎么没坐车出来?这样的大太阳底下走路,只怕会受了热。你们上哪儿去,我送你们。&ot;
祝依依明知他醉翁之意不在酒,笑吟吟的说:&ot;四哥费心,那倒不必了,我和顾小姐都打算回家去。&ot;侯季昌只顾看凌波,见她神色冷淡,心下大觉扫兴,面上却不显露出来,说道:&ot;那我叫老孟送你们回去,我还要在这里逛逛,回头叫老孟再来接我就是了。&ot;
祝依依正走得倦了,听说叫汽车夫送,不觉意动。见凌波并不甚情愿的样子,将她衣袖轻轻一拉,低声道:&ot;反正只是汽车夫送咱们,他又不会跟着,你就别小家子了。&ot;她说话声音极轻,暖暖的呼吸嘘在凌波耳下,痒得凌波不觉辗颜一笑。祝依依也笑了,说:&ot;好啦,咱们上车吧。&ot;
顾家住的胡同很狭窄,汽车进不去,凌波在胡同口下了车,别过祝依依径直回家去。一推开院门,听到母亲在屋内与人说话,便知道有客人来。她父亲早逝,母亲与外家早就没了来往,家里很少有客人上门。她心中狐疑,屋内母亲已经听到脚步声,问:&ot;是不是凌波回来了?快看是谁来了?&ot;
跟着门帘一挑,母亲笑吟吟的立在门首,在她身后,伫立着熟悉的身影,一身的戎装,虽略有风尘之色,但掩不住剑眉星目间的英气逼人。凌波喜出望外,人倒是怔住了,过了半晌方才叫了一声:&ot;杨大哥。&ot;心中欢喜到了极处,千言万语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杨清邺也是默默含笑,望着她许久,方说了一句:&ot;你长高了。&ot;
口吻分明还是将她当成个小孩子,凌波不觉哑然,转眼看到他肩章上金星灿然,笑道:&ot;几个月音讯不通,原来竟升了官啦,恭喜恭喜。&ot;
清邺道:&ot;只是军衔定下来了,按惯例见习期满都是上尉。&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