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村正的方法无用,但他仍不失是整个孙钱村里最睿智的老者,在生活上很有些小智慧。
“村正这边请。”武铁匠将村正请到院中,老人家腿脚不好,站着许久了。
武铁匠进屋搬席子和木案出来,摆设好,请村正入座。阿犊还在厨房煮茶,水还没烧开,他不时往门外探看,他很想知道师父和祖父都在聊些什么。
见两人交谈的地点搬到桑树下,阿犊便就安心在厨房里忙碌,他在里头就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村正把竹杖放在身侧,端正身子扫视院落,见院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很是舒适,他还听到几声鸡叫声,以前武铁匠并不养鸡。
村正有很长一段时日没来武铁匠家了,见到这些变化,使得他想起那个和武铁匠一起生活的人,他道:“我听阿犊说,那位后生近来能说咱们这的话了,他可曾说起他的籍贯?”
“说过,他是江南地区的人,至于县区乡里他记不清。”武铁匠帮顾澹打掩护,顾澹告诉武铁匠的户籍信息是现代的,和古代压根对应不上。
村正允许顾澹住在村子里,是因为武铁匠帮他求情,还有顾澹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不是歹人,村正道:“他多半是个逃户,要小心,别让他到村外去。”
“祖父放心,顾兄哪儿也不敢去!”厨房里的阿犊忙出声,他平日在祖父那儿可没少说顾澹的好话。
“他终日在家,我让他养鸡喂猪,倒也还勤快。”武铁匠一脚放平,一脚收起呈三角,他手臂搭在膝盖上,姿态自然而不羁。听他语气,他对顾澹无疑是满意的。
村正看向武铁匠,瞧见他身上穿的衣服破旧,袖子开裂,裂缝有一指长,未缝补。村正一时像个为村里大龄单身男操碎心的村干部,他悠悠道:“武郎君老大不小,该成家了,身边没有一个执帚做羹的妇人哪能行。”
村里的大龄剩男有那么几个,可人家那是穷得娶不起老婆,武铁匠压根就不是娶不起老婆,而是一直没娶。
“漂泊在外多年,孤身一人早就习惯。”武铁匠估计被村正催婚多次,当即就找来一个借口。
村正捋须,笑而不语,须臾他才道:“武郎君是要找个如意的女郎才肯成家。依老朽看,咱村屠户家的女郎貌美贤惠,配得上武郎君。”
“就是,师父赶紧娶个妻子,我才有师娘。”
阿犊在厨房里应声,他笑呵呵往灶膛里猛塞柴草,一屋的烟,果然一会就听他在那咳。
“她是二八女郎,我是三十老汉,依我看绝不配。”武铁匠有意将自己的年龄说大,把英娘的年龄说小。
“配得,英娘尚未婚配,郎君又没娶妻,老朽瞅着你俩男才女貌,是桩好姻缘。武郎君要是有意,老朽愿当月老。”
村正一对小眼睛笑得都快看不见了,他老早就想给武铁匠撮合桩亲事,正巧今日提起。
莫不是春时村溪的桃花开得茂盛,春水携桃花东流时正巧被武铁匠撞见,以致他一年来桃花运不断,这才几天又有人想跟他说姻缘。
铁匠和屠户联婚,确实是桩好亲事,不说一个村子,就是一个里,一个乡,铁匠和屠户都是较受人敬重的。他们的职业使得人人有求于他们,而铁匠与屠户都有手艺在身,一般也比较剽悍,日子比寻常百姓过得好些。
“咳咳师父快些答应!”阿犊在厨房里兴奋地喊着,师父这桩婚事要是成了,他往后就能吃到师娘做的羊杂汤。
武铁匠严声:“让你煮茶,茶煮好了吗?”
让他煮个茶他三心二意,到现在都没弄好。
午时还不到,太阳已经很热,院中的桑树遮荫,武铁匠和村正坐的位置都在树荫下,微风徐徐还是很惬意的。
阿犊端茶出来,一人一大碗茶汤,蝉鸣阵阵,烟腾袅袅,三人喝茶消暑。
山野地里,蝉鸣声震耳,顾澹拿着竹耙,在林地里耙枯叶。无需花费多长时间,顾澹就装满一筐的枯叶,还用手摁压几下,多塞几把。
顾澹弯身背好筐绳,他抬袖拭了拭额上的汗,他站起身,随后又低下身,他双手并脚爬上土坡,来到有林荫的地方。他在林荫下坐着,把竹筐从肩上卸下,放置身旁,他拿起皮壶喝水,身后林风阵阵,令人身心舒畅。
武铁匠的家位于村子东郊,这里远离居民住地,一向很寂静,远山白云,天地开阔,可知武铁匠还是很会挑风水的。
顾澹不急于回家,他在树荫下乘凉,欣赏山野的景致,林风带走他肌肤上的汗水,留下冰冷意,风无声渗透他身着的麻制交领短衣,他舒服地想躺下睡一觉。顾澹背着竹筐踏上回家路,已经是许久之后,他外出闲逛多时,并不知道村正在他出门不久后前来武铁匠家拜访,并且和武铁匠闲聊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