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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又聊了几句,说起姜宅的传闻,猜测正堂里那东西的身份,只是地方志不会记载这些东西,他们靠猜也猜不出来什么,只能说它大概是姜老太爷姜鹤洋本人或是其后人。只是提到这西南边的院子的时候,聂焕提了一句:“西南宅院算是内宅了,一百多年前这里住着的,都是姜家的内宅女眷们。”

天色渐暗,几人闹腾了一整天,虽有些惧意,但是旁边有张凤眠和陆蔷这两个“艺高人胆大”的高手守着,几人也有了几分困意。曹一萱和李艺晴相互搂着已经睡着了,聂焕受伤了,睡的也早些,由柴佩半护着。

只有乔迎兴还没睡。

张凤眠问他为什么不去睡,他说:“我怎么说也比你们大两岁,还是社长,怎么能让你们两个小学弟学妹照顾一晚上?我跟你们一起守夜。”

他坚持,张凤眠也没勉强。

天色暗沉沉的,不知不觉中,众人都睡着了,就连坚持要守夜的乔迎兴、陆蔷和张凤眠也慢慢地睡着了。

东倒西歪的,众人倒了一地。

“大老爷,大老爷!您醒醒吧,二少爷回来了!”有声音在耳畔响,姜伯伦醒过神来,发现自己穿着长袍马褂,锦衣华服的,正歪躺在一方矮塌上。他觉得手里捏着什么东西,低头一看,一杆被磨得乌黑光滑的大烟筒枪子,头端挂着一方锦绣荷包。

这是水烟袋子,有害健康,不能抽。无端的,他脑海里生出来这样一个念头。奇怪,这是老幺拿过来享受的东西,现在满浮云城的老少爷们都在玩的,时髦的紧,他怎么就生了这样一个念头?

他低头,放下烟杆子,起身,脑海里闪过一段信息。这是他自己的身份。他是浮云城姜家的大老爷,如今的当家人姜伯伦,他上头还有一个七老八十的亲爹姜老太爷姜鹤洋。他是长子,底下还有三个弟弟,二弟姜仲希是他同母所出的胞弟,三弟姜叔鹏则是个庶出的,老幺姜季怀是继母所出。

他最以为傲的是有两个出息的儿子,方才仆人喊的二少爷,就是他的次子姜佑霖。

佑霖是个从小就很有想法的孩子,虽然也是私塾读出来的,但在如今这个风云动荡、大开国门的时代,却能上了国中,现在又跑到劳什子西洋去留学,用他们年轻人的话来说,叫摩登的很。

他对这些不怎么在意,反正年轻男子嘛,总要出去闯荡闯荡看看世界的,以往他年轻的时候是去南洋,如今到了儿子是去西洋,都是蛮夷之地,也没差。反正有长子姜佑安守家业,次子出去闯荡,这也符合他们姜家的理念——要知道,佑霖出去西洋留学,老爷子也是十分赞同的。

哼,也只有老三老四这两个不成器整天眠花宿柳的弟弟,记挂着自己的儿子还小不能出去,心里有些埋怨——埋怨又有什么用?他才是姜家大老爷,如今的当家人。

姜伯伦想要往外走,走了几步又返回来了——他才是老子,哪有老子上赶着去见儿子的礼?合该是这臭小子来给他行礼的。

等了片刻不见人,他心里有些毛躁,不过也知道这小子大抵是被家里的女眷和他大哥缠住了——总是如此。慈母败儿,大太太什么都好,是个最端庄规矩不过的性子,就是有些溺爱幼子了。

又耐着性子等了片刻,外头仆人喊话,门开了,走进来两个青年人。

前头的一个,长身玉立,长袍马褂,稍微年长沉稳些。后头的一个,金丝眼镜,白皙面孔,穿着一身白色西装,这孩子稍显稚嫩的面容上满是年轻人的锋芒毕露——一见着这白净的过分的西装,姜伯伦神色就沉了下来,

兄弟俩面容相似,都像极了他那个端庄古板的大太太,好在生得不错,让人看着心里便舒坦。

“父亲!”三年未归的姜佑霖上前一步,跪在地上,语气真诚,神情儒慕。到底是留洋三年未归的儿子,纵然之前有什么龃龉,这下见面,便也烟消云散了。

“起吧。”嘴唇颤抖,心下激动,看着孩子,心里想着他瘦了,高了,说不出的心酸苦楚,可临到了嘴边,只剩一句起。

姜佑霖遂起身,兄弟俩相视而笑。

姜伯伦本想说些软话,但话到了嘴边,却是变了味道:“好不容易三年才回家一次,见面就穿着一身孝?你这是什么意思?存心气人不是?”

姜佑霖笑道:“爹,这是西装,英伦那边的人都这么穿,现在时兴这个,没别的意思的。像咱们浮云城这边的老习俗,什么穿白就是戴孝,那是封建迷信,这是糟粕!不可信的!”

姜伯伦本来没那么大的气性,只是随口一说,此时见次子拿着外头听来的蛮夷之语来反驳自己,顿时就沉了脸色。姜佑霖话语里的真真假假难说,他不爽的是儿子的态度——儿子就该有儿子的态度,怎么可以和长辈顶嘴?就算他是错的,儿子也不可以反驳长辈!再者,姜伯伦是真的认为儿子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