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翘抽一抽嘴角,她能不知道么?雁凌霄但凡擦破点油皮,宗正寺这帮人都能在脖子上留一块碗大的疤。
“大人费心了。”连翘翘柔声道。
正说着,宗正寺里间热闹起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外院候着的人群遽然一静,望着年轻俊美的新晋四殿下全都屏住了呼吸,躬身行礼:“殿下安好。”
雁凌霄一身皇城司的常服,黑衣银甲,自箭袖到手甲俱是白银般的精铁,在雾气蒙蒙间,宛若一束天光。
他微阖双眼,看向站在青油纸伞下烟雨霏霏中的连翘翘,勾一勾唇,用口型说了两个字:“过来。”
连翘翘心头一颤。
随即,她推开红药手持的纸伞,拎起裙摆闯入雨幕,绣鞋踏开一弯弯积水,在众目睽睽之下扑进张开双臂的雁凌霄怀中。
“殿下。”
第32章 ??偷闲
“委屈你了。”雁凌霄搂住连翘翘, 玎玲作响的步摇在他指尖重归平静。
连翘翘仰起头,激越的情绪一时难以平复,眼眶濡湿。刚想开口就听见长平侯尴尬咳嗽, 于是忸怩地推开雁凌霄, 轻扯他的袖子:“殿下,咱们回去吧。”
雁凌霄瞥一眼长平侯等人, 牵过连翘翘的手,淡淡道:“诸位大人请留步,不必相送。”
宗正寺的寺正哑然, 喃喃道:“殿下,这怎么行?”
他还琢磨着派一辆宽敞的马车护送雁凌霄回去,再请中人递拜帖,摆一桌酒宴跟雁凌霄请罪呢!
可雁凌霄连一丝目光都欠奉, 略略颔首后就与连翘翘相携上了马车。
“妾身已派人将吴嬷嬷好生送回家, 殿下若是想请嬷嬷来叙叙旧情,不如明日……唔。”连翘翘阖上眼, 手抵在雁凌霄肩头,小声嘀咕, “殿下, 外边还有人呢。”
雁凌霄只将她抵在厢壁角落亲吻, 吮吸下唇,咬出牙印子,微微发肿了, 才不甘不愿往后撤:“躁了一个月,现在让我做柳下惠?夫人好大的面子, 升官发财了, 就对我过河拆桥, 这不好吧?”
明明前两日才做过,这话说的,连翘翘都替他臊得慌。软绵绵地嗔他一眼:“殿下惯会排揎人,不跟你说了。”
侯府的车驾说不上小,但多了个雁凌霄,大喇喇岔开长腿坐在当中,连翘翘只得缩手缩脚挤在车尾,没多久,就被人扯过手腕,坐到雁凌霄腿上。
“去城郊金明池,遣人备好画舫,今夜留宿琉璃岛。”雁凌霄屈起手指,轻敲车壁。
“是,殿下!”车夫得令,打一个尖锐的呼哨。
春风卷起车帘,湿润清凉,吹散车内的燥热。连翘翘捂住嘴,忍耐细碎的惊呼,耳尖仿佛戴了一对相思豆。
车外雨密还疏,花枝不堪重负,折了一回又一回。
是夜,沂王府。
沂王妃沉着脸,拨动手捻,口中念念有词。少顷,她拨冗看向跪在榻边的雁凌云,声音发懒:“我提点过多少次,不要自作聪明。现在倒好,既得罪了雁凌霄,又得罪了皇上。云儿,你要是当真以为,没有人能看得出首尾,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孩儿知错了。儿子也想不到,雁凌霄会是龙子,更想不到,陛下为了给他铺路,情愿认下兄夺弟媳的罪过。”
啪!雁凌云歪过头,捂住青紫的嘴角,嘴唇都发白,他膝行几步,如幼童般匍匐在沂王妃膝头,“母妃,是儿子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您跟外祖父说,跟舅舅说……他们总有法子。”
雁凌云的眼睛清澈而透亮,黑漆漆的,沂王妃似乎想起幼时的雁凌云,也总这般扑在她膝头。那是多么好的年岁,她有世人皆羡的儿子,年少聪颖,从没让她失望过。这才多久,事情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沂王妃狠狠闭上双眼:“早知如此,当日应该拼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把他强占连氏的秽闻捅出去。如今时机已过,多说无益。”
她握住雁凌云的手,用力拍他的手背,虚弱的声音像是从破了洞眼儿的风箱中挤出似的:“云儿,听母妃一言。你哥哥既已是皇子,外人眼里他始终是沂王府走出去的,跟咱们母子俩打断骨头连着筋。你再不愿,他也是你的兄长。圣上将他认回去,少不得要给王府安抚。等过两个月,母妃就让你外祖的门生为你请封。”
言下之意,既然王位已是囊中之物,不如放下芥蒂,和雁凌霄握手言和。日后在朝中,还能互为倚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