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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吹着风,对月忽而想起张若虚的一句诗:人生代代无穷已。自己一生就该这么过着了吧?虚无,空泛,行尸走肉,然后再过个几十年,又是另一个秦氏,不,应该是陈氏。止此,她就不由幻想自己头发花白,面容冷肃地教训一众不听话的儿孙,或者朝那个看不顺眼的儿媳妇发怒,责怪她与儿子不合?哈哈,怎么这么可笑?孩子都没有,教训谁呢?

她一步一步慢慢走,迷迷痴痴,信着脚儿绕过来,不知怎么地已到扶川亭。正觉得腿脚酸,便想寻块看得见的石头坐下歇会。这里常日就少人来往,如今灯光掩映,微月半天,更是没了人。

此时听远处角门一阵说话声,书卿吓了一惊,清醒一半,没敢继续坐着——夜深人静怕不是贼人从此窜入?

朦朦月光中,远远看见高矮不一的两个人,应是一男一女,莫不是放肆的丫鬟和小厮趁夜幽会?这般大胆张扬想来也该严肃惩治了!

她高声道:“是谁?”

犹如一块小石子透进静谧的湖面,连连泛起无数浪花,惊跑了成双的鸳鸯——高个那人慌得跑进更深的夜幕里,此处还留一人,抖抖索索。

书卿走近定睛一看,竟是初若!

她跑过来,一把拉住书卿裙角,便双膝跪下,满脸红胀,流下泪来:“夫人……”

“你竟然……”书卿目瞪口呆,眉头高蹙,低声厉喝:“可知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初若扬起已是泪痕的脸道:“初若知道,求夫人不要喊人,放过他,所有责罚我一人承担!”

书卿眯眼肃然:“一人承担?你以为你是谁?你担得起?”

初若声音在减弱:“夫人,初若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