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记忆的想象中,这应该是一座让人快乐的小城,而如今,倒像是恶魔出入的荒废之城,被恶魔的身体拖过,被他的脚趾夹过,充满恶臭。丝毫感觉不到它的欢腾之气,冷冰冰的没有一股热乎气儿。
细细看来,被充满神秘感的薄气层覆盖,不安与烦躁会拉扯你的情绪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转,你仅仅只是看着他,心头便会涌起不安,若是与它共生存,一定会染上些什么不好的东西。
祁举啊,人可以分为很多种,要走的路也分为很多条,你不能在你的路上伸手去拉另一条路上的人,那样你会敲乱她的生活节奏,你若是真的心存念想,还有一丝惭愧,就不会一直扒别人的伤口。或许对你来说,每一种人都一样,但对于躺在病床上的这个人,她或许不这么认为。祁老爷的话语重心长,仿佛自己也在反思着。
我时时想着呀,你们才是她的亲生父母,总是不停的鞭策着她,要与你们亲近,要懂得感恩生养你的人。祁老爷子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继续说:现在我才知道,这是一个为了别人开心而不会拒绝一切要求的孩子,她总是不带任何情绪的,笑着答应说:好。
爸,我知道,蓝祁她有段时间的确变得有所不同,这些都是您的功劳。祁举变得温声细语,小心谨慎的听着她父亲的每一句话。
可你知道,她后来怎么说吗?这时祁老爷子转头看着祁举,他的话里含有着一种让人无法猜透的意义,他像是回到年轻的时候,说话咄咄逼人,盛气凌人,祁举后背一阵凉意袭来。
她说:命是你给的,你想要随时拿走,她从不稀罕需要背负别人的命运而又活成你们想要的样子。
爸,我们从未逼迫她想要背负谁的命运,或是成为谁。
那么如此说来,是她太矫情。对,我养得的确娇气了些,但我从来不会强迫她做一件不愿意的事。
说完,祁老爷子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爸,你这么说……
难道你大儿子出事的时候,你没有一天几个电话的给她打,你小女儿怀了别人的孩子,你不也一天几个电话的打,你小儿媳妇生病,鸡还没鸣呢,你就给她打电话,你要起房子,你再三打到我这里,打到你弟那里试探她有没有钱,你手摔断了,你三更半夜给这孩子打电话……祁举,你问问你的心,她欠你些什么。祁老爷子依然语重心长,但快了一倍的语速就代表他的情绪已经不安稳与语重心长,他有些生气了。
爸,这些我都不该问问她吗,她是我生的。
父母的要求是,你是我生的,你就应该承担我所有的坏生活。但是,这个世界如此冰冷,你在孩子身上覆盖的并不是她最需要的爱,把他养到足够强大来承受所有的坏,而是加了一层薄薄的轻霜,从有了生命就该走得如履薄冰。
如果有得选,情愿不被你带到这个世上。
为了什么,你不是比我还清楚吗?
你生的不错,当年……
祁老爷子生气的坐回椅子上,欲言又止。最后他没能说出口,气急败坏的大口喝完桌子上的茶水,看着这那张苍白的脸,眼神慢慢的变得温柔起来。
爸,我只是……
祁老爷子举起右手,示意她别再说话。
以后你缺钱直接问我要,这孩子历来花钱都是大手大脚的,她挣的那点还不够她用。他语气温和,凝视着一滴一滴往下掉的盐水。
祁老爷子的记忆像往下滴的盐水,缓缓的堆积着,倒回了二十多年前,那时蓝祁梦才两岁。
田野的田埂上,风吹着绿茵茵的草地,一个几个月岁的小女孩躺在一件大大的衣服上,用几根高枝的绿叶搭成的一个小棚里,玩着玩着,自己睡着了,经过无数个这样的日子。
她就是这样慢慢长大的。
炎炎夏日,正午的阳光刺激着焦灼的地面,发出脆脆的滋滋声,蝉歇于大树中,发出哀鸣的狂叫。田头间忙着手中活的农民,连擦一擦脸上汗水的时间都没有,他们背上那件单薄的汗衣,已被汗水浸湿,粘在后背上,贴得紧紧的。
用肉眼望去,空气中像是燃烧着火焰。微风吹过时,带过的阵阵凉意,农民们直起腰杆,把手杵在锄把上,任意风吹过每一寸肌肤,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那是田野庄稼散发出的嫩芽的味道,是幸福的味道。
也就是这一年,三岁的蓝祁梦与死神擦肩而过,差一点就没能拽回来。
早晨间的时候,天飘着毛毛细雨,蓝祁梦则像小白兔一样,乖乖的卷缩在二爹爹的怀里,她从小就怕打雷,下大雨刮大风,于是所有人都不在意,她是不是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