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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深梦一生 宁柏浠 819 字 2022-11-08

蓝家乱成一窝蜂,祁举痛了一天一夜,也叫了一天一夜。

婴儿出生时,已是中午,在具体情况还不明朗的时候,全家子人都坐在一起,那一天中午雪下的特别大。可当接生婆递过婴儿的时候,告诉他们是女儿的时候,阴沉沉的气氛包裹着整间屋子,这个皱巴巴的,还有些黝黑的,包裹在一件大衣里的孩子——是女儿。

周围看热闹的叔叔伯伯婶婶都散去,似乎生下这个婴儿是一件让人特别不开心的事,他的爷爷奶奶摇着头,叹着气,头也不回的走了,都没有伸出手抱抱她,都没有看看她的小脸,甚至有些不待见她,这个家的欢迎仪式让人感到沮丧。

现在你都不敢直视她的母亲悲伤的脸,似乎刚才的疼痛已经化成一股悲伤的逆流袭卷着她,抽泣的哭声穿透冰冷的土墙房,再也无法停止,烟囱里的一股浓烟都被哭声震得偏向一个方向,像是想要快速的逃离这个地方。

浓烟滚滚卷起的杀伐果断被冲向天际随风逝去,并不是想要离乡背井,而是不被接纳才无可奈何的随风而散,终是无家可归。

孩子刚到一个月的时候,他们就在计算,该如何处置这个整天爱哭的鼻子鬼。祁举把婴儿抱在怀里,他的父亲蓝宁也坐下,相互对视的眼神同时看向他们的女儿。

要不,我们把她送人。她的母亲先开口,再次低下头看着熟睡的孩子。平淡的眼神里没有半点的感情,像是在看一个别人家的孩子那般。似乎她是铁了心那样做。

送谁去?蓝宁嫌弃的表情,是在说女儿,谁家要。

他沉陷的眼窝中闪着有些寒冷的光,他像是放弃了这个办法:毕竟这个年代计划生育那么紧,谁家想要个拖油瓶放在身边,再说,还是一个不怎么好看的拖油瓶。

我倒是知道有人要,但是……祁举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光,转瞬变成一抹寒冷的杀气。如释重负的脸上露出笑容,这让人觉得她要送人的不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宝,而是一只生了病的小猫。

但是什么?蓝宁激动得有些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笑容涌上了脸。勾起的眼角扯着整张不合时宜的脸,肌肉在轻轻的抖动,身体按耐不住的向前倾,双手搭在膝盖上,不停的拍着。

是咱们隔壁村的老苗家,他家已经有了四个儿子,就想要个女儿。祁举眨眨眼,看看对面敲不定主意的蓝宁,她巴不得一下子就替他做了这个决定。

可是那家人听说找的是童养媳,而且人家还不怎么样。这时他们倒是考虑起女儿未来的处境来,还谈论得如此毫不违心。

与其送给那家人,我倒是知道一个好去处。是孩子的爷爷奶奶,话音刚落,门就被咯吱一声推开来。他们头上像带着光辉那样,推门的瞬间变成了救世主。

妈,你说的是?蓝宁问,站起身,把最好的位置让给他的母亲。找起了杯子,泡上了茶,火也烧得更旺了一些,顿时,房间也变得暖和起来,婴儿也在这时沉沉的睡去。

孩子的外公家呀,你看啊,那即是一家人,将来也不会对孩子怎样,又可以给他们老两口送去一个伴儿,老了还能陪他们,想清福倒是。她庄重的身体挺得直直的,威严的脸上露出一丝的笑容,嘴角拉平,上勾。

妈,我爸妈已经养了我家五兄妹,他们不会为我们养孩子的。祁举小心翼翼的说着,语气温和的像一只小绵羊似的,表情扯动面部肌肉发生微妙的变化。

那能怎么办?真要送去别人家做牛做马。这时她倒是做起了家长的模样,对孩子的未来负起了责任来。

话虽这么说。祁举弱弱的说,将抖动的一只腿换成了另一只腿,腾出一只手来,动了动柴火。瞬时被翻动的柴火,溅起耀眼的火花,照亮每个人的脸,显得更加的红润,火花像魔法那般,在看清他们每个人脸的时候,瞬间熄灭,带着不甘的绝望。

它像是在为怀中的婴儿打抱不平,燃尽生命的最后一点火光,以此作为反抗。

如果一定要送,那也得先送去他外公家,我就不信他忍心他的第一个外孙女送给别人家做牛做马。蓝宁的母亲接过儿子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茶,小心算计着的脸上,变得烦躁。她将手中的杯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威严地想要迫不及待的展示自己一家之主的本领。

但是,妈……

没有但是,孩子交给我,我去送。她的母亲斩钉截铁,自信满满。

谢谢啊,妈。蓝宁把手放在双膝上,兴奋得不知所措。眼中被柴火映得通红,像一只嗜血的恶魔。

忽然他又皱起了眉毛,抖动的双腿停下,右手挠着密集的头发:那万一丈母娘不要养,是不是又得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