凳子上的老者缓缓起身,颤抖的双唇久久不敢开口,一夜之间他两鬓的白发曾加了不少,他颤巍巍的双腿不便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深陷的眼眶里黑洞洞的,没有光,却充满着希望。
如何,我外孙女如何,医生。老伴先开口,却说得小心翼翼,生怕说大点声就会有刮着什么似的。
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听到这句话时,老人又从新坐回了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眼中泛起一丝微光。但接下来医生的话让他再一次陷入没有任何表情的情绪里:命是保住了,我们还得在观察24小时。
这,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不解的看着医生,皱巴巴的脸上不知所措。
患者是从高空坠落,头部受到重创。醒不醒得来,还得看她自己。医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留一脸的疲惫,在冰冷的灯光下显得煞白,说完拖着沉重的步子在走廊的尽头消失。只留下一片白大褂的衣角,像天使的尾巴,若隐若现。
重症监护室里的蓝祁梦静静的躺在病床上,站在门口的老两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进去,见她满身插满管子,只剩下一个头露在外面,躺在一堆没有温度的仪器下面,那些冰冷的管子以及那张煞白的脸如同一副镶好框而被挂在墙壁上的一幅画,被固定在某个地方。老两口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生怕动了哪里,都是伤在他们外孙女身上。连放在玻璃上的手,都是小心翼翼。他们甚至会觉得手上的老茧都会透过某一个点,伤到他们的心肝宝贝般,于是将扶在玻璃上颤巍巍的手,缓缓的放下。
在岁月的无情抽取下,那些光滑皮肤下就只剩下弯曲到发抖的手指,手背上是一层松弛的皮,像一张被抛弃的抹布,黄色的皮肤已经慢慢的转变成黑色,布满了黑色的斑纹。
次日,普通病房里。
静,静得整个房间都是心电图的声音,缓缓的,慢悠悠的,还有点滴落下去的声音,仿佛每个声音都放大无限倍,充斥着耳膜,与这个冰冷的房间融为一体,这统统的一切,没有温度的,不留一丝余地的拍打着他们的脸。他们陷入深深的悲痛中,不能理解,也无法自拔,抽离不出为何她愿沉沉的睡去,也不愿睁开眼睛看看这两个老头。
他们慢慢的靠近,,伫立在床头,看着蓝祁梦苍白的脸,老婆子用手捂住嘴,开始抽泣,晃动的背影就像一座摇晃的小山,在风中快要摇摇欲坠那般。昨天还坚定不拔的身影,此刻就像一个泄气的皮球,再也强装不住,也没有力气,她瘫坐在病床前,伸出颤巍巍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她外孙女的脸,眼泪再也忍不住的往下落。
老人抽泣的声音与房间的声音混在一起,伤感的,悲凉的,无奈的在这个房间扩散,晕染着每一个角角落落,没有一丝防备的鞭策着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像汹涌的滔滔江水,翻滚着,无情的刮过血管的每一寸地方。
心疼,蔓延开来。
相继到医院的是蓝祁梦的两个舅舅,舅妈和两个姨妈姨爹,听了医生的话,他们都垂头丧气,大脑里不停的在运转,他们都在为她找病因。苦恼的样子持续到中午,那个所谓的病因他们依然没有任何的着落,就像此时外面吹刮着的寒风,让人有些苦不堪言。
时间到了下午1点的时候,蓝祁梦的父母终于到了,看到医院里的人,他们笑眯眯的打了招呼,然后走入病房,站在病床前一声不吭的看着躺在病床上那个面色苍白的人,眼神里竟没有一丝的心疼。
你说这么大人了,过个马路还能被车撞着。她的母亲用手指着篮祁梦,看一眼蓝祁梦的父亲又看了一眼她的父亲,接着又说:太不让人省心了,你说是不是,爸。她把目光盯在他老父亲的脸上,一脸责备的样子,语气中还带着一点点的不耐烦,似乎眼前的这个人与她毫无关系那般。
她就是站在路边的另一个看客,用充满好奇的眼色打量一圈满身伤痕的一个陌生人,瘪瘪嘴就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转了身就与她毫无关系。
你少说两句。蓝祁梦的父亲用眼神示意她,让她少说话,同时,眼睛扫过周边的所有人,有些心虚的低下头,拳头从进门的那一分钟开始就未松过,此时,便不安的动了动。
对了,爸,司机抓着没有,不然一天得烧多少钱呢?话音刚落,不知谁轻轻的扯了扯她的衣角,她依然毫无反应的继续说:我们家最近手头紧得很,小儿媳又患了病……
顿时只听得一声脆响,整个房间都变得出奇的安静,那个巴掌的回音在房间里久未散去,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在他们所有人有关的记忆里,他们的父亲从未动手打过谁,莫要说动手,连一句过分的话都未曾有过。他们的父亲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今天却大动肝火,于是所有人都紧闭着嘴巴,深深的埋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