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行简:“你说过不卖我的!”
沈青梧:“我没卖你啊。”
她心虚:“我只是卖一卖你的身份嘛,你又不掉一两肉。”
他掐她脸,生气极了:“你还说!你太混账了,你就是坏蛋,你、你欺负我,我要、要……”
他想说出威胁的话,想要告状,可他又不是很喜欢他那位堂哥,他结结巴巴半天,竟然说不出话来。
张行简盯着她,眸子湿润,睫毛颤颤。
沈青梧忽然慌乱,扑过来抱他:“你哭了?你哭什么嘛……”
张行简被她抹脸,才知道自己掉了眼泪。于是,他既羞又怒,还恨自己这般没用、被她气哭……张行简越急,眼泪越多,沈青梧越是努力给他擦眼泪,他便越羞。
他推她:“你别碰我!”
可她急起来,他都推不开她,任由她胡乱给他擦眼泪。
张小郎君饮泪。
恶性循环,他更加伤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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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哭了一顿后,两个小孩儿闹够了,也累了。
他们一起坐在路边,张行简趴在她肩上抱着她,泪水还噙在眼中,看沈青梧烦恼怎么给他找吃的。
沈青梧很长时间不说话。
这种安静不同寻常。
张行简顺着她目光看过去,见她在看街边的几个大人——那几个大人十分好说话地弯着腰,和路边一个小女孩儿说话,一会儿,大人们牵着小女孩儿离开,给女孩儿买了糖吃。
张行简眼睛一亮。
他活了过来:“我们也去……”
沈青梧拉住他手。
沈青梧小声:“他们是坏人,卖小孩的。他们要把那个小女孩骗走了……”
张行简怔住。
沈青梧很有经验:“我小时候在街上看过。”
但她现在也不过七岁罢了。
张行简从来没见过拐骗小孩的坏人,他有点害怕,抱着沈青梧的手臂,想说他们快跑。但是沈青梧盯着小女孩,喃喃自语:“她要被拐走了。”
她这话重复两遍,张行简立刻扭头看她。
她眉毛皱得像两个丑陋小虫,扭曲纠结。她眼中有光在跳,那边大人回头,她抓着张行简就往墙根缩。
张行简瞬间懂了。
他小声:“你想救人?”
他不解:“可你也是小孩子啊。”
沈青梧想了想说:“你躲在这里,我去试一试,看能不能……”
张行简望着她那还有点儿肿的侧脸,眉眼一点点柔软:
他其实不是很在乎这些不平事的。
他的原则一向是能帮便帮,不能帮掉头便走,绝不多想一瞬。这世上的不平事那么多,张行简一向觉得自己力微势弱,不必自寻烦恼。
可是沈青梧好像和他不一样。
她那么鲁莽,那么冲动……见到不平事就走不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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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岁的张行简被沈青梧推到巷子深处,她要向外跑,他伸手抓住她,看她转过脸来疑惑看他。
张行简心中有一些从未有过的冲动。
他对她眨眨眼,对她笑:“梧桐,我们干一票大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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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年初,张行简凭着精致漂亮的脸蛋,被坏人们拐走。
沈青梧去官府报案,带着坏人一起去救张行简。张行简一路丢下身上那些贵族饰物,为官府的人指路。官府在两个小孩的帮助下,顺利找到贼窝,救下了至少十来个孩子,通知丢孩子的大人来官府领入。
张容千里迢迢奔赴来此,被官吏们殷勤招待。
他心急如焚地被领去一间房,听官吏一路上夸他们家的两个孩子——
“小娘子眼尖,还不怕脏,钻地上草丛里帮我们找到不少证据。小郎君真会说话,把那几个贼子骗得糊里糊涂,一路引路,帮了我们好多忙。
“不愧是张家的孩子,就是和寻常人不一样。”
张容沉脸不语。
推开木门,尘埃在空气中飞泻,张容立在门外,一眼看到屋中相携而坐、卧在榻上的两个小孩子。
沈青梧靠着张行简,闭着眼睡觉,抱紧张行简的手臂。张行简身上的锦衣已经一片灰,他仰起脸,乌黑眼睛冲着堂兄露出笑。
张行简无声地、乖巧地叫一声:“大堂兄。”
张容叹口气。
他心中绷了一路的弦松下——两个孩子平安。
他又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两个孩子——没有一个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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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张家,张容就给两个孩子关禁闭。
这种禁闭,却是和沈家那种黑漆漆的世界不一样的。
有人陪沈青梧说话,有人念叨大道理,虽然听得沈青梧很烦,但起码不让沈青梧害怕。
张容挨个训他们,跟他们谈话。
沈青梧低头听训。
而面对张行简时,张容训斥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张行简乖乖认错:
“堂兄,我错了,我要好好读书了。但是你能不能帮我换老师——以前我不想读书,有一部分原因是,老师教的太简单了。”
张容错愕。
张容脸色缓下:“你愿意读书了?”
张行简点头。
他认真道:“我不只想读书,我还想学堂兄想要我学的一切,骑射、琴棋、谋略……我都愿意学。”
他心里有了一个愿望。
逃家一事,让张行简发现自己的弱小,世事的险恶,众生相的复杂与强大,以及沈青梧远区别于寻常娘子的喜好。
他想让沈青梧远离沈家人。
他想守护沈青梧。
他想——
“长大后,我要和她谈情说爱,我想做她的情人,想做她的夫君。
“我想让她快快长大,快快与我谈情说爱,快快与我成亲。
“我想让她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不用受任何束缚。无论是沈家,还是张家,或者是我……全都束缚不到她。
“我想要我的小梧桐,一生快意,得偿所愿。”
为此,他愿意去学习那些本不用学的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