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梧手指转着他那柔软的发丝,爱不释手。
她闲聊着问:“你二姐来,你为什么不开心?”
张行简:“她夸我是张家的月亮。”
沈青梧诧异看他:说的不对吗?
张行简道:“可我有时候也很累。”
他平静道:“他们不关心我累不累,只在乎我不要辱没家族。自然,我从小能进入嫡系,就应该如此。我也从来没觉得这有何不好,但是现在……”
他沉默。
沈青梧道:“你现在骄纵起来了,好日子过多了,对那些不好的就敏感十分。以前能受得了的,现在就觉得受不了。”
张行简:“……”
他妻子说话还是这么直白,不怕伤到他。
他笑起来,承认:“你说得对。”
他得到了心中所求,夙愿成真,有了旁的念想。虽然他知道自己得不到,但是……
张行简说:“你不应该心疼我吗?”
沈青梧不吭气。
张行简对她这种说着说着就没声儿的走神毛病已经习惯,他怅然压去自己心事,闭上眼。
算了,睡觉吧。梦里什么都有。
沈青梧突然掀开他被褥,钻了进来。
张行简一怔。
沈青梧就像一个火炉,抱住他,他的体温跟着升起。
张行简撇过脸:“我不想要……”
他说的干巴巴,一方面是确实心中不快,没有精神;另一方面,久别胜新婚,她钻入他怀中,他便有些冲动。
张行简纠结而犹豫。
他指尖颤颤地贴上她衣下腰肢,半推半就间,娘子发间潮湿的香气在黑暗中钻入他骨血间。他低头想安抚地亲一亲她时,听到沈青梧说:
“我跟你说个事儿。”
张行简心不在焉:“嗯?”
沈青梧:“我今年,可能会再次离开东京一趟,时间不会太短。”
张行简怔住。
他心间热血冻住。
他是真有些不悦。
她才回来两日,又要走?他确实说过婚后不会限制她的自由,但是她……她觉不觉得她离开他的时间,都快比陪着他的时间久了?
去年的出公差,打开了她的任督二脉,让她觉得夫君是摆设,可以随意丢弃了,是吗?
上次给他惹出一个张南屏,这次她又想做什么?
张行简控制着脾气。
幽暗中,他仍温声:“什么时候离开?时间不短,是多不短呢?这次是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吗?”
沈青梧:“大概是冬日才会走吧……这是陛下估计的时间。
“陛下在秋猎时与我提过一嘴,说到时候看。这次的事情可以说——是南边一出打着‘推翻女帝’旗号的谋反,有旧皇室人与士族联手,想为先帝正名,将帝位还给皇室的男子。
“他们的计划还很隐秘,陛下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要引蛇出洞。”
张行简:“为李明书正名?他有什么名好正的?他真正做皇帝,只有一两年时间吧?那段时间,他有一点功绩?”
沈青梧听出他语气有些冷淡,她继续:“嗯……就是这么回儿事。”
她说完后,张行简不言不语,握住她腰际的手却松开。他转身要背对她。
沈青梧说了自己的下一句:“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想走。”
张行简转身的动作停住。
他妻子从后贴来,在他肩窝畔叹气:“其实我想过与你一起的。”
张行简怔。
他问:“此话怎讲?”
沈青梧烦恼地抓抓头发,他扣住她手,让她别乱动:“快说。”
沈青梧:“我这次去秋猎,有时候无聊的时候,会想起你。会想你在做什么。
“遇到好玩的,想跟人说时,发现你不在。
“我试着把我想说的话说出来,我说笑话、说我觉得有趣的地方,同行人都不是很明白,只是作为下属,陪着我干笑。这时候我就更想你了。
“你怎么就这么大一只呢?”
沈青梧比划:“你怎么不是拇指那么丁大点儿,被我藏进衣袖内,走哪儿就能带去哪儿呢?”
张行简眉目温软。
他手指轻揉着她手腕,感觉属于他的爱,似乎又回来了。
他家小梧桐,懂得想念他了!
他养她养了三年,终于把没心没肺的沈青梧,养出了那么点儿脾肝肺。
张行简催促:“这就是你的烦恼?”
沈青梧:“你不是被你二姐弄得不高兴吗?你要是不喜欢,你可以让出家主的位置,跟着我混啊。”
张行简轻笑:“我不要。”
沈青梧摊手:“看,你还是逐名追利。”
张行简笑着承认:“我确实逐名。我偶尔为此心烦,但大部分时候,我都不想抛弃。我要这个名,我一辈子都在活‘月亮’这两个字。”
沈青梧:“所以你忙公务,我也忙公务,我们都挺忙的,但都不愿放弃。”
张行简颔首。
沈青梧沉静片刻。
沈青梧说:“……但有时候会做一做梦。”
张行简:“梦里有我吗?”
沈青梧掠过他的话,继续说自己的:“梦到——别当女将军了,多辛苦啊。我干脆占山为王,当土霸王得了。以我的武力,我还是养的了自己的。”
张行简轻笑。
一辈子都在寻找自己是谁的沈青梧,一辈子都在寻求归宿的沈青梧……她眼下说出这番话,说明他给了她安全与确定,让她可以去畅想很多昔日她不敢想的事。
张行简问:“我呢?”
沈青梧:“你什么?”
张行简不满:“没心没肺。你志德圆满,就不要夫君了是不是?”
沈青梧不理他。
她说的兴奋起来。
黑夜中,沈青梧掀开被褥盘腿坐起,畅谈她的占山为王的计划。她要到哪里去当霸王,她这些年去了哪些地方,她觉得哪里的环境很好,很适合她……
沈青梧侃侃而谈。
沈青梧说的兴奋:“到时候收一帮小弟,我也不去和朝廷作对。大周的武装我是清楚的,根本没能力剿清所有匪贼,这正是我的机会……哎哟!”
她被人踹了一脚。
张行简披衣坐起。
他非常不满:“我呢?”
沈青梧敷衍地看他一眼。
她心想我若是占山为王的土匪,我到哪里认识东京张家的小郎君去?我配吗?
但是张行简对她不满,她只好停下自己的畅想,故作痴傻地应付他:“你不是张家的月亮吗?继续当你的月亮啊。难道你离得开东京?”
张行简:“我若离得开,你就会要我?”
沈青梧:“你离不开啊。”
张行简不动声色:“我是问你,我若是能离开,你的畅想中会不会有我。”
沈青梧敷衍:“有吧。”
她若是不是沈家娘子,若没有这样的成长环境,她就不会对张行简有一腔执念。但是即使没有那执念,谁看到一个美貌小郎君,不会心动一下呢?
心动一下,也是心动。
沈青梧随意应付张行简,希望他满意,让自己继续说自己的畅想。
张行简却说:“那我也放弃张家的身份,我不当张家的郎君了,我可以离开东京了。”
沈青梧:“……”
张行简问:“如果我不是张家的郎君了,你觉得我会做什么?”
沈青梧:“账房先生?能算账能管账,应该也不缺钱。你我在不同地方,各自发家致富,拥有美好前程。”
张行简一琢磨,他对此表示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