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能土葬的话,老家那边可能会有点麻烦。”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我爸的遗体,可以捐赠么?”
孙立恩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小曹,然后遗憾的摇了摇头。“我谨代表我们医院,还有所有的医生向您致敬。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决定……但是很遗憾,我们无法接收克雅氏病的患者捐赠遗体——朊蛋白微粒无法被常规手段灭活,这意味着您父亲的遗体将仍然具有高度传播性。这样的遗体对于医学研究和教育是没有意义的。国内目前也没有能够接收并且研究克雅氏病患者遗体的机构……疾控中心那边可能会取一部分脑组织留样,但最多也就是做到这一步了。”
“那就……那就这样吧。”小曹失魂落魄的站了起来,他揉了揉自己通红的眼睛,然后又坐了下来。“孙医生,还有一件事情……”
“我想……放弃对我爸的一切治疗。但是家里现在也没办法让他回去……我担心我妈可能会被传染。”他有些为难的看着孙立恩问道,“能不能……能不能最后几天就让他在这里过?”他有些焦急的补充道,“住院的费用我还能付得起……”
“可以。”孙立恩叹了口气,他递过去一张抽纸,有些同情的点了点头,“后面的事情我能做的尽量帮你做掉。放弃治疗的话,我这边有个同意书,你签一下自己的名字就行了。”
入职四院两年,孙立恩第一次没有阻拦患者家属放弃治疗。他看着小曹一边哭着一边签字的模样,自己心里全是无奈。
或许有时候,放弃治疗也是一种尊重生命的体现。
第二百二十九章 新发现
难得回到第九诊室的孙立恩正在给一个不小心喝了两口洗发水的小朋友以及他的母亲解释,为什么不对小朋友马上进行洗胃,而只是建议他多喝点水催吐或者干脆等待排泄出去。看得出来,这位母亲有些很常见的“看护期母亲综合征”——她总觉得自己的孩子目前紧皱着的眉头是一种中毒症状的表现。而孙立恩则非常肯定,这是只因为她搂的太紧,所以勒的孩子有些不舒服。
这位小朋友真的没有中毒。他大概只是觉得巧克力味道的洗发水闻起来实在是太可口了而已。孙立恩努力解释着,他真不觉得这是小朋友有什么罕见的酶缺乏综合征,也不是因为某些微量元素缺乏而导致的异食癖——百度上也没写这一条啊!
这边正在解释,孙立恩面前桌子上面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孙立恩不得不有些抱歉的打断了沟通,接起了电话。
“孙医生,麻烦你来一下保卫处。”电话那头,是个不太熟悉的声音。“这边有几个市局来的同志,他们想了解一下之前咱们接的那个跳楼患者的事儿。”
“我这边有病人,忙完了我就过去。”孙立恩解释了两句,然后挂掉了电话。随后继续开始和面前这个过分焦虑的母亲展开激烈的攻防战。连续二十二次被对方以“可是百度上不是这么说的”激怒后,孙立恩彻底放弃了和她继续争论的打算。他很坚决的用一个二选一的问题结束了这次问诊,“您要是觉得我看的不对劲,您可以去楼上的儿科挂个号——小朋友一共喝了不到两毫升的洗发水,而且还是专用的婴儿型洗发水,这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的。”
离开诊室后,孙立恩一路快步走到了保卫处。距离保卫处打来电话已经过去了接近四十分钟——一位过分担忧自己孩子健康的母亲,是非常能聊的。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孙立恩推开了保卫处的大门,和他一起进入房间的还有一连串的道歉声,“手头上的病人比较……难搞。”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身上的白大褂脱了下来,然后挂在门口的挂衣处——白大褂算是工作服,严格来说这玩意是污染物。而在保卫处里工作着的工作人员们并非医护人员——他们缺乏对病原体的职业防御能力和知识。所以在医院里,医护人员进入其他工作人员的工作地点,都是需要把白大褂脱在外面的。
保卫处里目前倒是颇为整洁,自从那只被捡回来的哈士奇送给皮肤科的蒋医生去养了之后,这里就再也没出过被强制装修的事儿。但现在,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有些呛人的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