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给自己打打气一般,钱淑媛顿了一顿,还是决定把实情告诉金三,因为眼下她也没有旁的人可以依赖。
“家父因朝中有些动荡情势,派了家丁护送我南下杭南,投奔一个多年未见的至亲。也是为了掩人耳目,如今我的身份确是不足为太多人知晓的。”
假的钱淑媛已经成为了湛王妃了,真的钱淑媛倒不知道自己往后还能不能用钱淑媛的这个身份生活了。
金三看了她一眼,突然如箭簇投壶一般冷然发问:“我方才在街上听人说,钱淑媛是九皇子的正妻。”
被这么一问,钱淑媛瞳孔一缩,紧张得咽了一口口水,缓了一缓,发现金三投来的目光,有一些凛然之气,于是忍不住一冷。她隐隐有了一点感觉,这个金三似乎也有他的来头。
“壮士究竟是什么人?”钱淑媛微蹙着眉头,低声问。
“这你不必管,究竟我不曾想要害你。只是想知道实情。”
用力绞着手中的衣袖,钱淑媛沉思了片刻。她曾经年少无知,对不该托付的人动了真心,以至于身心都收到了挫折,这几个月又落入了险境,如今眼前这个陌生男子,看着似乎也有几分江湖气,她不知道该不该和盘托出,这时候才有些后悔一开头就坦白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但事已至此,她决定搏一把。默默看着金三,徐徐开口:“壮士,我所言可能会涉及朝中事,看您有江湖豪侠气,当真不会因我所言,而食言,不肯送我归家吧?”
金三有点想笑,其实钱淑媛不说,他也能猜出大概,惟独对她为何不能亲自嫁给湛王这个环节有些不解,所以只是想弄明白,听她自己说。左右是不是事情,他自己根本就有判断。
“一个唾沫一个丁,我金三断不是那种不仁不义的恶人。若我是个歹人,你现在也不是这般模样了。”金三虽然寡言,说话的时候却从来不拐弯抹角。
钱淑媛本是习惯了世家贵族之间委婉表达,点到为止的,对金三这样说话直接又有些粗粝的性子有些不习惯。但想想,自己曾经天下最最金贵的人欺骗了感情,而这个言行粗枝大叶的糙汉子,却救她于水火,于是下了决心将自己如何年少失智,遇人不淑又被父亲找了个也有花钿胎记的江湖女子替嫁的种种事情,全部一字不漏地对金三说了。
被人信任,是一件值得快慰的事情。何况是被一个模样似她的人信任,金三心头莫名有一丝欢愉。钱淑媛说完的时候,望向他,见他嘴角竟然噙着笑意。
这还是认识他以后第一次见他笑,跟他的人一样直接而朴实。
“那么壮士呢?您的来历,又能不能对我讲?”钱淑媛的眼神是真诚的,金三一愣。
“至少,告诉我,壮士的名字和年纪吧。”
“我叫金三,今年十八了。”
金三,这真是个凑合的名字,钱淑媛也一愣,然后又底下了头,用很小的声音对金三说了一句:“以后就称呼壮士三哥,可以吗?”
金三听着这声温柔而软糯的“三哥”,将目光投到钱淑媛眉间的那朵花钿胎记,一阵恍惚。
第45章 纠结 晋江独家
“你那亲戚家在杭南何处?”
“我的这位至亲, 在杭南道的首府湖阳府的按察司街。她经营一家很有名的琴社,叫玉泣琴社,杭南一带的富家闺秀, 研习琵琶者,有许多都在这处拜师学艺。在整个杭南都颇有名气。”钱淑媛徐徐道, 但是心里的那点犹豫, 最后也如实道来:“不过, 不瞒三哥说,虽然我自幼长在杭南,但其实这位至亲, 我并不曾见过。”
金三很是诧异,忍不住问:“既然是至亲,你怎的没有见过?这人到底是你什么亲戚?”
钱淑媛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安,对金三说:“其实三哥也可以把我送回京城,临河距离京城更近,家父一定会重金感谢你,甚至可以在朝中为你安排一份美差,良田院落,也是一句话的事情。”
见钱淑媛世家贵女的气派浮在脸上, 金三对她有一丝反感,但更多的是垂怜, 要怎么样告诉她如今钱家早就被封条死死封住,她的那位厉害的父亲也不知去向称为朝廷追捕的要犯呢?
“不去京城, 就去你杭南那个亲戚家。”金三说一不二, 提着已经没有水的茶壶出了屋子,找小二添茶水。
钱淑媛不解为何金三不稀罕良田院落和公家俸禄,昨日带她从画舫上跳下来, 她猜测金三是很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又和运河船工一道,大抵也猜测出他是个江湖中人。难道是在京中犯下了什么事,所以不敢北上?又或者他的目的地本就是南方,所以不想费事再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