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低低哑哑的,道“能不能煮个蛋?”
薛延已经翻身回来,脸冲着阿梨方向,不知是不是因为醉酒,面庞比往日要柔和许多,在烛光映衬下,一双瞳仁黑的发亮,又重复了遍,“我想吃鸡蛋了。”
莫名的,阿梨竟觉得这样薛延有些逗人的可爱之处,似是街边讨要吃食的小猫小狗。
她颔首,轻柔应道,“知晓了,你便就安心睡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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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蛋羹,薛延三两口便就喝完,也不知他是长了几排牙,阿梨紧拦着都没能让他慢一点。好在薛延酒品并不太糟,吃足了便就乖顺许多,阿梨柔声哄几句,他就听话睡了,期间给他擦手擦脚,都没半点抗拒。
伺候烂醉之人不是什么轻巧事,足折腾到天蒙蒙亮,阿梨才得着空挨枕头睡上一会,但没一个时辰,外头鸡叫,她又转醒。冯氏已经收拾好起来,在厨房烧饭,她对昨晚之事没丝毫察觉,见着阿梨进来,仍笑着问了句,“睡得怎样,觉得好些了吗?”
阿梨帮着往灶里添柴火,点头笑着。
冯氏见她气色并没好多少,又担忧问多了几句,却也没太多心,只嘱咐着她今日好好休息,也别要薛延上书院去了,又要两人中午再煮晚姜汤喝,便就吃了饭急匆匆出门去给人家做活。
阿梨把剩下粥饭放到锅里温着,再把篱笆打开,放鸡鸭出来到院里走动。日头已经露全了头,暖融融光让整个小院多了不少生气,满地鸡鸭吱吱呀呀叫着,阿梨给搅了食喂,再擦擦灶台,便就找不出别的活儿做了。
她没有回笼觉的习惯,现在就算再躺回去也睡不着,便就取了针线笸箩出来,坐小凳子上缝帕子,等着以后做多了拿去铺子卖,也能补贴些家用。
一朵缠枝莲刚绣了四片花瓣,门口便就传来了隔壁赵大娘声音,阿梨抬头看了眼,忙放下手里活计,赶过去拉开门道,“婶子今日怎有空过来?”
赵大娘与冯氏算是交好,也是个和善亲近的人,拍拍阿梨手笑道,“怎,没事婶子就不得过来了?”她随着阿梨走进去,晃晃手里东西道,“前些时候做了豆瓣酱,今早上一看腌好了,味儿香着很,便就盛了些,给你们送来尝尝鲜。”
阿梨“呀”一声,接过来掀了盖子闻闻,道,“果真好香。”她抱着罐子笑,“谢谢婶子惦记。”
赵大娘摆摆手,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看着阿梨将瓦罐放进橱柜里,问道,“你家阿嬷去哪里了?”
阿梨回头说,“阿嬷去给村东陈家的姑娘做衣裳去了,走了好一会了。”
赵大娘在心里琢磨了下,问,“是那个要抬去县里付主簿家做妾室的陈姑娘?”
阿梨擦擦手回头,与她面对着坐好,道,“我也不甚清楚,许是吧。”
赵大娘撇唇道,“那付主簿今年五十七了,都能做她祖父,还要嫁过去,莫不是想钱想疯了。”
阿梨弯唇笑笑,没答话。她本就不善言辞,谈论这种家长里短之事,更是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便就安静听着赵大娘一人叨念着。
“咱陇县是个小县城,本就偏僻穷困,也不知那主簿是有什么好手段,做那清水之官,还能捞得盆满钵满,秋收前娶了第十房妾室,新盖了三进院子,现下不过小半年,又要娶十一房了。”赵大娘眉锁着,“摊上这么个官爷,也是百姓的霉事,且他膝下八子,个个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尤其是那个付六……”
说及此,她猛然顿一下,抬头看着阿梨问,“薛延昨日可有什么异样?”
阿梨心里缩一下,她含着下唇,没答这话,只问,“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也不知真假,我也是听人家传言的,说是昨个上午见着薛延和付六在万利坊门口打了一架,听说动刀动棒,似是见了血。”赵大娘捶了捶膝盖,道,“既然他没什么别的反常,许就是以讹传讹了。”
阿梨面上强笑,捻了针随手在帕子上穿插几下掩住心中慌乱,状似随意问,“婶子,这付六是怎样人,以往常与薛延混在一起?”
“他俩,再加一个侯才良,带一群虾兵蟹将,说难听点,简直就是陇县里谈之色变的人物。”赵大娘似是对此多有不满,抿唇道,“薛延倒还好些,没见他做过什么太出格的事,那付六,讹人财物,抢人姑娘,什么遭天谴的勾当没干过,但仗着他有个做官的爹,欺负的又都是平头百姓,这些事便也就压下去了,他仍旧有滋有味活着,不知收敛。”
阿梨沉默听着,捏着针尾的指尖已然发白。
“还有那侯才良,念过两日书,装的像是个好人似的,看着人模人样,大了付六五岁,却是那父子俩的好膀臂,现在县里府衙做个下手,权利却大得很。付六恶事做尽,但若是遇见什么大事,倒是都听这侯才良的,但这人也确实有几分好手段,官腔打的极好,做的事也够恶心,那书怕是读进狗肚子里了,这才产出他那么堆臭狗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