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页

他恐惧,他迷茫,但是这种等若在灵魂深处的改变,他根本无法抗拒,无从抗拒。

天下有人喜欢研究,有人喜欢创业,有人喜欢掠夺,有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有人则享受成就功业的过程。这个世界的人普遍喜爱追求无上武道,而这份追求又不是简单地为了个人力量的增幅,凌风虽不能理解,但现在像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正不断推动他走上这条不归之路。

他现如今的改变,与三大宗师之流十分类似,武道几乎成为他们生命的全部,所不同的只不过是一个是主动,并投入其中,自得其乐,一个是被动,迫不得已,莫名其妙而已。

前段时间他还在为可以窥得永恒的门槛而欣然,这一刻又为怕失去基本人性而反感愁闷,一方面缘于他本身性格中的复杂多情,另一方面则是生活阅历所限,远没有认识到人的成长必然要或多或少放弃一些坚持。

譬如登山,爬得越高,眼界自然越开阔,与仍滞留半山腰甚至山脚的人在心态上自然有了差别。要登高望远,又想保持本来性情,谈何容易。无舍无得,自古万事皆然。

又好似强如三大宗师之辈,每个年纪都在七十开外,他们毕生追求武道,亦非无情之人,但除了最亲近的弟子兄弟,其他人的生死荣辱在他们眼里都是浮云,即使遇上不平之事,也是随心所欲,全凭喜恶了。若非他们仍有羁绊,如各自的种族、国家等枷锁,各人的成就将不止步于大宗师之境。

如今让凌风执着在意的是他思想的变异,仿佛有种历尽世情的古老沧桑,心里觉得自己应该喜爱美女,胸怀正义,但现在似乎对美色免疫许多,对女人的追求不再炽烈,而近日常又不经意地草菅人命,偏偏愧疚之情清淡,依如玩网游时杀了几个nc一样,愈发变得不像那个初到贵境的自己了。

至于他为何会出现这种状况,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心里明白,这种思想萌芽早在初习武功时就产生了,而让他觉得矛盾斗争激烈起来却是在开辟了意识空间之后的短短两日内。

“其间定有个缘故。”凌风依稀有个念头冒出,“或许与洪荒世界有关。”

婠婠的一句“生不如死”,让他平生许多感触,正如曾经与他心意相通的祝玉妍也不可能时刻把握他内心复杂的想法一样,他也不能揣测到祝玉妍的内心,更何况人不是一成不变的,经过亿万年的漫长岁月,她会变成什么样?她还是他所认识喜爱的她么?

其实,祝玉妍恰是这个世界武者的一个杰出代表,毕生都在为追求武道而奋斗,虽然其间为情所困,心魔滋扰,终生进阶大宗师无望,以致陷入俗世权势争执的怪圈不能自拔,但那颗坚韧的求道之心是凌风怎也比拟不了的,一旦她有机会触摸到武道真谛,她会立即放弃一切,包括她对石之轩刻骨铭心的仇恨。

从她与凌风相识开始,直到下决心爱上他,时间太短,但感情却真挚热烈,否则之前两人也不会在意识空间里灵欲交融,得以迅速恢复精神力。毫无疑问,这里面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凌风慷慨授她《九阴真经》,本身又潜力惊人,可以帮助她看的更高,走的更远。

凌风思绪流转,将二人共处的片段在脑海里放映一遍,轻轻一叹,心道:“或许,洪荒世界这个大舞台才适合她。若想要说她‘生不如死’,倒不至于。”这样一想,心里不由好受许多。

非是他妄自菲薄,而是依常理推断,凌风与她相识的短暂半月,在亿万年的长河洗刷下,哪还会留下半点痕迹?若不是他记忆力惊人,此时他连一年前朝夕相处的大学同学的面貌也不会记住,更别说高中、初中、小学的同学了,那都是一个个名词代号,埋藏在记忆深处,只有苦苦思索才能回想起来。

时间太可怕了,二人算不得爱情的感情如何能够抵挡它的侵蚀?

有念及此,凌风的心脏蓦地一痛,旋又狂喜,他终归不能将她放下,说明他在人的道路还要徘徊一阵子。说真的,他宁愿为人也不愿做仙,那种无欲无求的心态让他惊悸,简直不敢想象那时的自己会是如何一副形象——高高在上,冷漠无情,视众生为蝼蚁?近来他愈发有向这方面发展的趋势,所以当他醒悟时对此更加抵触。

“玉妍该不会已经成为这类人了吧?”凌风不禁然想,“那种可以看破生死,虚幻与真实的大公大私的境界,也许就是仙侠小说里的混元圣人。只不知大罗金仙与圣人能不能划上等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