颀长的身影再走上前几分,默默揽衣,俯首跪在榻前。
张相惊愕:“这……”
“奚贵主做下一桩糊涂事,早年他诞下死胎,奚家寻替补之法,派出的人误将相府的孩子抱走……”
之后事,不需赘言。
张相老泪纵横:“我与夫郎相携半生,唯此一子,十数年多方寻觅皆是音信全无,本以为他已不在人世……儿啊,竟是同在一城,形影参商,至死方见!”
煊看她向自己伸出枯瘦的手,奚贵主临去的容颜交叠在他的眼前,他心尖寒颤,赶忙闭上眼睛低下了头。
张相的手抚摸着他的鬓发、他的脸颊,替他擦了面上泪痕,煊听见她的哽咽:“欺君实乃死罪……若臣下对华音尚有微末之功,还请天后宽宥,叫这孩子活命,给他一条生路……”
煊不知自己是怎么离开张府的,后来他仍旧回到了黑暗逼仄的天牢中。
张相在那夜死去了。
那个中夜,煊从宫门下经过,看见宫中缟素,奚贵主该有的尊荣并未被剥夺,天后应诺不追究奚家的过错,奚家也没受重创。
星辰寥落,天高地阔。
被遗弃的,仿佛只有他一人而已……
天牢里的光线永远昏昧不明。
作为张府唯一的血脉,煊不能为张相守灵,更不能为她送葬,煊知道,他的事不能令外人知晓,尤其是在这样的关头。
王城里有无数贵族在蠢蠢欲动,她们在新政中折损了威严、失去了家财,张相故去,相府余威随着黄土掩盖而淡化,天后被斩去了一条臂膊,她可还有心思来应对贵族们的围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