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令仪到场之时,目光自周遭掠过,只见宴上除高官妻女、深宫妃嫔之余便是几名皇室中人,心中只道竟是难得齐全。一个将军的接风宴,宾客却是一群妇人,对于定南将军何其不是一种难堪和侮辱。
“嘉临王如何来的如此之晚,或是因什么事儿耽搁了?”不知道哪位不知名的夫人不阴不阳地问了句,卫令仪笑颜如花地扫过去时,那人却已然隐匿在了人群中去。
“没什么大事。”卫令仪笑了笑,“夫人若是好奇不妨自个儿出来问问便是,只在人群中问话,本王若是误会了,还要以为是什么阿猫阿狗存心挑事。”她撂下话便不再理会,径自往座上去了。
等到酒宴正酣,却听皇帝模样和善地道:“唐爱卿功勋卓著,又有一位好夫人和一个好女儿。”
“臣不敢当。”唐恕虽是一介武夫,却也并非傻子,只觉皇帝这话中有话,。
果不其然,只听他继续道:“朕的四子熠,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行事沉稳有度,配你家女儿,岂不正好。”
“小女性情顽劣……”唐恕豁然抬头,纵然冒犯龙颜也不顾了,隐约也猜到了此事的经过,心中大悲。
“那又如何。”皇帝朗声笑道,“依朕看,今日令夫人与令爱正好在宫中,又是你这当爹的凯旋而归之日,朕为这一对璧人赐婚,唐爱卿以为如何?”
唐恕此时方回过味来,怪不得夫人与女儿客居深宫,不过是软禁罢了,怨不得百官见他皆是远远避开。他早已想到定南将军府会有这么功高震主的一日,等到南疆安定,便是飞鸟尽、良弓藏之日了。只是没想到,竟来得如此之快。
卫令仪心中冷笑。当今天子心胸狭隘,却喜欢装作仁君模样,她早已看明白。想必这次赐婚,不过是觉得强行将唐夫人与唐予安留在云京,名不正言不顺罢了。若是唐予安嫁给贺熠为妻,她便一生都只能死守深宫,此生再难父女相见。
唐恕当即单膝跪地道:“皇上,将军百战死,老臣年纪渐长,家中仅此一女,愿舍一身军功,只求女儿婚嫁由己。”
皇帝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却是一旁的淑妃打破了僵局,只听她道:“唐将军可是不满意熠儿的出身?他母妃虽早逝,但自小也是个伶俐的孩子,性子也最是安静沉稳的,皇上也极是喜欢。”
卫令仪心里直笑,这淑妃不亏与豫妃同列二位之位,这舌灿烂花的本事华果然不分伯仲。贺熠若能称得上皇上“喜欢”,便不会是如今这副“安静沉稳”的模样了。
“淑妃娘娘说的是,不过四皇子婚事尚可延后,皇上今日应该先给令仪做主才是。”卫令仪从座上起身,缓步直在殿上站定。
“嘉临王竟有何事如此重要?”淑妃问。
卫令仪却只是直直地望向座上帝王,神色刚毅道:“本王要休夫!”
四下一片哗然。
“嘉临王卫令仪,今日状告靖国公赵西源,犯下‘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滔天大罪,若不和离,嘉临王府的颜面何存?!”卫令仪凌然道。
淑妃脸色一僵,勉强笑道:“嘉临王你可莫要任性而为……”
“淑妃娘娘慎言,令仪所言句句属实。”卫令仪竟出言打断了她的话,径自道:“近日靖国公与四皇子有私的流言已然人尽皆知,事实上,此事为本王亲眼所见!靖国公得皇上圣眷,却不将与四皇子有私之事相告,此为欺君惑主,是为对皇上‘不忠’;多年无后,是为对双亲‘不孝’;府中妾室均无一人与靖国公有夫妻之实,是为对众妾室‘不仁’;欺瞒令仪至此,是为对发妻‘不义’,请皇上圣裁!”
满座闻言,皆惊不可言,霎时无人再敢一言。
皇帝环顾众人,目光落在淑妃的身上,淑妃心中苦笑,却只能强颜笑道:“这女子休弃男子之事,本朝还未有此先例,再说这靖国公与熠儿或不过是关系好些,男儿间嬉闹也是常有的事,怎就如此要紧?嘉临王到底是年纪小些,故而有些少见多怪了。”
皇帝脸色稍缓,他正要开口,却见一旁缓缓走出俊美少年,垂眸道:“淑妃娘娘此言差矣。”
那少年容色艳若桃李,犹胜女子,青丝如墨,眉目间眼波流转,正是四皇子贺熠。只听他道:“启禀父皇,熠儿与阿源之事……确为嘉临王与唐姑娘亲眼所见。”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恨不得立时出了宴去!四皇子此言无异于承认了与靖国公断袖之事,今日听到这样的皇家秘事,他们谁还能讨得了好处。心中暗恨自己贪慕,只以为是一次长脸的机会,却不想竟是要送命的事情,当下悔不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