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到屏风外那人,美貌宫妃又皱起了眉,“抬起头来。”

云苓小心地抬头,垂着眼睑,余光却落在坐在上首的娘娘头上,和之前见过的宫女嬷嬷相比,这金黄的色泽也显得可爱起来:至少搭上了中立阵营的尾巴,没到敌对阵营。想到这,云苓的心里微微放松,才发现这位娘娘年纪已经不算轻,眼尾处细细的纹路并不影响她的美貌。她眉头轻蹙,却不显得柔弱。没有故意威慑人的动作,却气质凛然,像是要看透她一般。

宫妃扫了一眼旁边,就有宫女端着托盘从侧面上来,盘上平铺着的是一块绣帕,“苗女史看着可眼熟吗?”

这半年复习原主绣技的过程简直是打破了云苓上辈子的自我认知,她以前万万没想到自己有跟着“视频”学绣花的一天。现在看到绣帕,只觉得自己的指尖已经开始隐隐作痛。此刻听到有关刺绣的问题还不得不回答,简直太虐了。

云苓仔细看了看面前的精致绣帕,“臣似乎是绣过类似的花样。”

坐在上首的美貌宫妃并不说话,只端着茶杯,杯盖轻轻地刮过水面,水中的茶叶上下翻飞。那美貌宫妃似乎是被这样的情景迷住了,无暇说话,于是继续问话的是那个带云苓进来的宫女,“哦?这可真够巧的。那女史那块帕子呢?”

第2章

那块帕子呢?云苓很快想到屏风外跪着的那个人,虽然没看到正脸,但从跪地的姿势来看不像太监。那么这些人不断逼问她帕子的目的很明确了。她不敢耽搁,忙答道,“就在臣平日常用放零碎物件的匣内,待臣取来,娘娘一看便知。”

她的表情太镇定,不似作伪。只是那宫女本来心里已经有几分信了外面那男人所言,见她这表情却怀疑她是在强撑,“蒙陛下信任,娘娘如今协理宫务。一天有多少事情处理不完呢,难道为你这点事干等一个下午?”

云苓一凛,当今皇帝中宫早逝,多年来一直是贵妃代掌宫务。直到上个月底,小选进宫的女史们刚分好宫,皇帝就以“小选事务繁多,贵妃甚是劳心,以致头痛。今宫务复杂,不可使其继续劳神”为由,命庄妃、淑妃和惠妃协理宫务,如今宫务是四妃同掌。但惠妃所生八皇子如今还小,最是耗费心神,虽然挂了个名,却不怎么管事。想来这位美貌宫妃不是庄妃,就是淑妃了。

带她进来的嬷嬷此时也道,“既然没带花样相似的那条帕子,那女史日常用的帕子可否借来一看?”

她问得客气,云苓敢说“不能”么?只好从怀内掏出一条绣着兰草的帕子递了上去。那嬷嬷接过帕子来仔细端详,随即便皱眉,对上首的宫妃道,“娘娘,都是苏样。”

苏绣在后世被评为“四大名绣”之一,此时也颇有市场。可这里毕竟是京城、皇宫,占主流的花样该是融合了各地刺绣之长的“宫样”。云苓交上去的帕子和那证物上又都没有什么独门绣法,虽然说女子的刺绣手法如同笔迹,但——人家同学练的都是正楷,就你练隶书,现在发现一张上面写着隶书字迹的字条,怎么看都是你嫌疑比较大吧?

云苓心里一百头草泥马飞奔而过,不敢抬头看那宫妃有没有向敌对阵营发展的趋势,连忙向前一步,对那宫妃道,“那条实在不是臣的帕子,但臣现在就算拿出臣的那条来,也未免有人疑心臣当初是绣了两条一模一样的来。事涉清白,不敢不辩,”说话间,她的视线转向站在一边的嬷嬷,“还请嬷嬷疼我,将事情粗略和我说说,省的我不知底里胡乱猜测,反倒误了娘娘允我自证清白的好意。”

宫妃放下茶碗,颇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没有出言反对。跟着她半辈子的嬷嬷自然知道这就是同意了,于是简略地说了。

事情的起因简单,前两天娘娘一时兴起逛御花园,正遇到七公主粉面团子似的人儿在那里摘花,娘娘见她可爱,就逗了几句,顺便平易近人一回,把七公主送到生母吴美人处,正撞上吴美人请平安脉。那太医须发皆白,带的那十二三来岁的药童,叫“田七”的,倒是机灵,惹得娘娘笑了几场,赏了两盘点心才让人下去。

谁知今天上午去启祥宫找淑妃,路上却碰到个东张西望的男人。于是娘娘停下问了问,这人自称是太医院的药童,还辩称自己是今年突然长高,实在只有十三岁,太医院的情况他也大概能说上几分来。只是娘娘问起名字,这人说他也叫田七,娘娘觉得不对,要他拿出身份腰牌来,这人这才慌了,连连求饶。最后娘娘亮出身份,他才供出自己是来这里会相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