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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合上,杨声踢踏着拖鞋下了楼,“咚咚”的脚步却轻盈如鹿。

不过老房子是在县城山腰的位置,要去往学校的山顶,有好一段距离。

他身无分文,连双像样的鞋都没有,就这么奔跑在老小区狭窄的巷道里,一直到外边的柏油马路边才堪堪停下。

抬眼,清晨朦朦的冷雾里,是起伏向上的山坡和其间鳞次栉比的房屋,再往上便是灰蒙蒙向着边缘处渐变的天空。

他能看到房屋外墙偏暖的浅色,以及顺着天空的弧度,那对面山间一线晨光的瑰丽。

该起程,上山岗。

上山岗,趁天色还早,无车水马龙的喧嚣;趁春季懒散冒头,耳边冷风也不聒不噪。

杨声什么都没响,脑内空空如灌进无边际的风;他不能在风声里停下脚步,心脏是催着赶着他的引擎,而怀里那本厚重的岁月呢,则是令他一往无前的燃料。

没办法,他一无所有,只能靠双足奔跑,靠心跳去燃烧。

不多时红日喷薄而出,冷雾四散褪却,周遭灰蒙的景象也瞬间焕然一新,杨声平复了心跳,发现绿化带里一枝明黄色的早开的迎春。

车子发动,吆喝响起,年初四的山城并不甘于平静。

杨声与行人擦肩而过,感受到一两缕落到他身上探寻的眼光。

他知晓自己此时的狼狈,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脸红到脖子还冒着汗,衣服扣子都没扣对,歪歪扭扭排成曲线,而鞋子呢,好在足够幸运,没被甩飞,但也脏兮兮得面目全非。

估计他们都在想,这是哪家逃难出来的孩子。

而本就是“越狱”出来的杨声,自然沐着这久违的阳光和清冽中带着一丝灰尘的空气,长久而满足地放松下身体。

他按着贴近心口的厚本子,低喘着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