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迟疑一下,似觉得自己光是复述都有些脊背发寒:“您还说,没事的时候,便多带二小姐去湖心亭坐坐。那头莲花开得好,又养了几方锦鲤,二小姐若想玩,大可让她放开了去玩。”
羽珠一听,立刻便急了眼,脱口叱问道:“你来小姐身边的时候,小姐才七岁。湖心亭旁的水那么深,你诱她去摘荷花,捉锦鲤,这怀的是什么心思?”
“大概是我碍了旁人的眼,挡了旁人的路。”沈陶陶倒也不恼,只淡淡笑道。
一旁,沈静姝倒是变了脸色,也顾不上素日里的端庄,只是凌厉喝问道:“沈陶陶,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氏眉心微微一蹙,暗自给沈静姝使了个眼色,又低声啜泣道:“我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你是收了什么好处,要这样往我身上泼脏水?”
“那就当没说过吧。”沈陶陶兀自走到桌边,提起上头一只大肚茶壶倒了两盏茶,一盏递给了沈广平,见他青着脸色不接,便放在了他眼前的案几上。一盏自己拿着,不紧不慢地以茶盖撇着茶沫,小啜一口:“云珠,你且继续说下去。”
“是……”云珠硬着头皮答应了一声,又道:“当初徐嬷嬷盯得紧,奴婢一直没找到机会。又过几年,羽珠被老爷指了过来,您便又吩咐奴婢,让奴婢寻着机会便去拿二小姐的首饰。”
“您说了,前夫人为二小姐留下这许多东西,她年纪小,也用不完,让奴婢随便拿几件去卖了,留着当体己。就算是小姐发现了,也能栽到羽珠头上。”云珠说到此,似是为自己找到了脱罪的希望,忙膝行几步,上前去抓李氏的裙裾,哀哀道:“夫人,这可都是您吩咐我的!如今事发了,您可不能弃下我不管啊!”
李氏当即拂落了她的手,哭得梨花带雨:“我只吩咐过你好好照顾小姐,谁吩咐过你做这等下做事?你究竟是受了谁的指使,要这样将我往死路上逼?”
沈广平见李氏哭成这样,登时怒发冲冠,额角青筋暴起,握着扶手的指节捏得咯咯作响,几乎是咆哮道:“来人!还不快来人把这贱婢给我拖出去!”
候在门外的小厮们听见响动,忙疾步进来,一左一右架着云珠就往柴房里拖。
云珠知道自己怕是不活,一下子慌了神。一道死命挣扎,一道嘶喊着:“老爷!老爷!奴婢没瞎说,奴婢有证据!”
第7章 证据
沈广平正在气头上,自是不曾理会。
眼见着云珠就要被拖出门外,却听身后‘嚓’地一声响,是沈陶陶将手中的青瓷杯子不轻不重地搁在了案几上。
她示意小厮们放开云珠,柔声道:“既云珠说有证据,那我们姑且看看。若只是胡乱攀咬,那便加倍罚她也就是了。”
沈广平的面色红白不定,却终是没有阻拦。
有些事情便是如此。用遮羞布盖着的时候,可以视而不见。但一旦这布帘子被人掀起了一角,总有人忍不住想看看这布底下究竟藏得是什么。
而如今沈陶陶,便是这双掀开帘子的手。
小厮们小心地看着沈广平,见他始终没有开口,遂大着胆子松手将云珠丢在了地上。
云珠堪堪逃得一条性命,再顾不得什么旁的,当着众人的面就伸手往怀里摸索了起来。不多时,便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锦书,颤抖着手高高捧起:“回老爷,二小姐,这就是证据。”
她生怕两人不信,一道将卷成一团的锦书展平,露出裹在里头的一只赤金镯子,一道颤声解释道:“老爷,您可还记得,前几日里辅国公府来给二小姐下聘的事?”
沈广平冷哼一声算是答应。
云珠哆哆嗦嗦地道:“那日送聘礼的人一走,奴婢便被夫人唤了过去。夫人暗中告诉我,辅国公世子的身子素来不好,她担忧小姐深宅寂寞,吩咐奴婢单独与小姐出门时,可带她去城郊的甜水胡同里,找一个叫王妈的。锦书上写着住址,而这镯子便是信物。”
王妈两个字一出,李氏面色霎时变得雪白,她几乎是立即哭倒在沈广平的脚下:“老爷,妾身跟了您这许多年,您还不了解妾身吗?妾身又岂会与这等龌龊人有所来往?”
沈陶陶倒是微微一愣,转首问徐嬷嬷道:“这王妈是何等人?”
徐嬷嬷的脸色并不好看,好半晌才硬着嗓子道:“说出来怕污了小姐的耳朵。这王妈是走街串巷,专给那耐不住寂寞的小妾、寡妇拉皮条的!”
沈陶陶倒是被气笑了,她上辈子真不晓得还有这出。
说到底,这李氏也不能怪云珠阳奉阴违,要怪只能怪宋家人将她盯的太狠了。嫁过去十年,连出府的机会都没几次,便是能出去了,也是一大群丫鬟小厮跟着,全没有她下手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