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知去村长宅子里溜达了一圈,这屋子左右几乎称得上寸草不生了,更遑论灵花异草。卫知推测,这花要么就是可以无根而生,装于妆奁也无妨,要么也已化形成人——既然传说里它永生不死,那么应该年龄很大道行很高。

妖物化形会留下蛛丝马迹,再不济也有个胎记一样的印痕。她又在村子里溜达了一圈儿,并无发现。这些个妖物道行都不咋滴,很多都留有原形的体征,比如过长的毛发,动物的面孔,数目过多的尾巴……比较接近永生花形象的就那树妖了——同为植物哈哈。沙漠中植物稀少,这妖寨多也是动物化的妖和各种倒霉鬼。

下午六点多,夕阳还在西边天空高挂着,大地温暖,卫知想着美食,赶了回去。

一场饭吃下来主宾尽欢,村长几次三番劝酒,钟离斐三杯两盏下肚,卫知装作不会喝酒。钟离斐千杯不醉,卫知也能小酌六两,不过后者觉得这村长有问题,不敢喝他家的酒。村长拿出来的是私酿酒,他充满不舍地举杯道:“这可是老夫存了五千年的酒……”卫知心道这样的酒还能喝吗?不跟古墓里带出来的一样?不过,修的酒应该不能按常理来算。

“那村长我和我……丈夫呢都不是贪杯之人,您要是着实喜欢不如自己留着。”桌子底下卫知偷偷拉了拉钟离斐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喝了。虽然是boss也不用这么随意吧?万一掉坑里去呢?小说可没写过他掉没掉坑里过,以及掉进去后陪着他掉的人下场如何。

“那可不行。今儿我们村里难得来客人。”村长酒量不咋滴,两小白酒杯下去,脸已经泛起两坨红晕。他继续说,“这酒呢,有个敞亮的名字,叫‘笑九泉’。”

哪里敞亮了?一听就是追魂索命的玩意儿好么!幸好我没喝,不然得给吓得吐出来!卫知心道。钟离斐却面不改色又喝下一小杯,还笑着赞叹道:“好酒。”这风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金庸笔下的大侠主角呢。

“是吧?这是我拿冥河之水酿的。”村长得意洋洋,脑袋晃了一圈儿。

“什么水?”卫知睁大眼睛。

“冥河之水,就是冥界河里的水,三途川的水,懂?”村长不耐烦的解释,挥手道,“小丫头没见识,跟以前的仙君差远了!”

“仙君?”卫知又听到了奇怪的词儿,她又不是仙,不可能被叫做仙君,“我跟那仙君什么关系?为何拿我和他做比较?”而且她现在的体质是妖神啊,怎么能被跟仙扯上呢?难道暴露了?卫知一阵紧张,又开始舔唇。钟离斐不由盯着她的嘴唇看。

“没什么!”村长的情绪有些激动,随后低落下去,“都过去了……过去了……”他像是快哭了,又像是醉了。

“前辈,晚辈擅乐,可否让晚辈为大家击箸一番,以助酒兴?”钟离斐笑着打揖。“好!”村长大为欢迎。钟离斐高歌击箸,肆意风流,那旋律古雅,歌词古隽,也不知出处何在,悠然而绵亘,优雅而哀愁。

卫知被去掉吸引也打算侧耳倾听,忽然想到他那神鬼莫测的能力,不听了,反而专注地打量着他。他倒像是沉浸在了音乐的世界里,模样认真,灯光打在他的脸颊另一侧,翡翠眸子流淌着暗光,唇盼是云一样的笑意。

世有佳公子,如妖似鬼,如仙似魅。

村长越听越伤心,连着喝了无数杯,哭着哭着,竟枕着自己的胳膊昏睡了过去。睡梦中他依旧很伤心,喃喃着:“鬼君,不要睡过去……不!鬼君!”

这存在到底有什么样可歌可泣的故事啊?先是仙君然后鬼君,莫非有什么耽美基情?

正无语,卫知不惊异瞥见他厚厚的刘海中似乎有莹米色的印记,若隐若现看不分明,卫知站起来想走去看清楚。中山装恶鬼道:“咝咝村长睡了,把他抬下去吧。”站在角落里的村长家中小妖便拢了过去。“我来帮忙吧。”卫知提议道,却被身后小妖拉住,后者冰冷固执地道:“客人,请继续宴饮。”这是十岁大小的狐面小妖,修为低下却强行化形,但眼睛里焕着警告的红光。

卫知不清楚村长到底什么身份,且不打算在寨中明抢,便作罢。小妖们把村长搬回了屋子,中山装恶鬼也告辞,留下卫知和钟离斐大眼瞪小眼。

“那我们回去……睡觉?”卫知大拇指往后倒戳,大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提议道。她现在其实挺尴尬的。疆内的炕都非常大,五六个人分开睡都嫌宽敞,但两个并无亲密关系的男女睡在一张炕上还是很尬。

“嗯,好主意。”钟离斐放下杯盏,颔首一笑。

尴尬的只有卫知,到了房里头,钟离斐干脆利落地脱鞋脱外套,直接在褥子上一躺,看起了ipad上的最新科技新闻,莹蓝色的屏光打在他的脸上,让他的面庞越发棱角分明,翡翠色的眼睛像是黑夜里妖异的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