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游自我批评之后,开始拐着弯儿套李青青的话。从对丧尸出现原因的猜测讨论到对病毒蔓延速度的忧心,从对这场危机的持久度讨论到对救援机制不靠谱的抱怨,间或关心了一下她个人的生活工作情况以及她的同事们对这场危机的看法。
通过交谈栾游得知,李青青是去年刚考上的公务员,分配在槐城辖属的丰利县建管局工作,平时住单位宿舍,一周才能回家一次。数日前,她的一位同事兼室友预言了丧尸危机,让她提前回家做好准备。她以为无稽之谈没有听从,因此在丧尸爆发后,绕了更多的路,费了更大的劲才得以安全返回。
栾游的眼睛在前车尾灯的闪烁中一亮一亮的,她压抑着心情波动,饶有兴致地问道:“预言也太神奇了吧,她是有什么内部消息吗?”
李青青摇头:“她说她夜观天象发现的,两个礼拜前就开始囤食物用品,我们都觉得她开玩笑,没人相信,谁知道是真的。看这个样子,槐城迟早要封城戒严,我也没来及买些粮食,今早冒着生命危险去小区便利店搬了一点方便面和水,也不知够不够撑到桐城。”
“还会夜观天象,你同事是不是家传天师啊?”
“她家就是县城下面石磨村的,她妈妈奶奶我都见过,一家子农民就供出她一个大学生,能考上公务员简直烧高香了好伐,哪有什么家传啊,要有这样的本事,还用得着在农村呆着?随便去大城市给有钱人看看风水么,也能赚得盆满钵满。”
李青青显然很瞧不上她这位同事的出身,说话间带了些许只可意会的优越感。栾游笑了笑,“不管怎样被她说中了,还挺有趣的,你这位同事留在丰利县了吗?”
“我回来之前她就请假走了,也许是回乡下去了吧,这个时候还是和家人在一起比较好。”
“是啊,”栾游倾身看了看仪表盘,道:“前面有加油站吗?”
李青青懊恼:“堵车耗得快,我就是忘记装备用油了,还是前几天加的,以为至少能跑到邻市呢,快没油了吧?”
因为车辆激增,人人争先,双车道上追尾事故时有发生,司机们扯皮没完,堵车在所难免。
沈先生凭着优秀的车技一直在两条车道上寻空突围,慢是慢了些,好在没有停下。他也看了眼油表,道:“再走二十公里有加油站,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们。”
出城已近四个小时,满打满算才跑了一百多公里,照这速度别说去桐城,就是过邻市差不多也要天亮了。
栾游抱着背包当枕头,垂着脑袋打了个哈欠,困意悠悠地对李青青道:“话说以前我也认识一个懂风水会看相的女孩子,叫韩梅梅,也是丰利县的,不会就是你同事吧?”
李青青嗔她一眼:“什么韩梅梅,我还李雷呢,人家叫张小燕。”
“哦,张小燕啊。”栾游嘿嘿一笑,闭上了眼睛。
沈先生从不急刹,一车人都得以安稳打个小盹儿。栾游本打算养养神也罢,哪只一闭眼竟很快睡沉实了,而且,她终于做了个梦。
梦中,她站在一个朴实的农家院里,身旁有个矮小的老年妇女正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骂不休。
“作孽了呀,养只狗养十几二十年还知道看家摇尾巴,养你个赔钱货就是来讨债气我的啊!”
她对面站着一个畏畏缩缩的中年妇女和一个相貌清秀的年轻姑娘,此时二人脸上颜色都不好看。中年妇女想去扶,却被年轻姑娘一把拉住了。她看着老妇在地上蹭来蹭去,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奶奶,我气你什么了?我让你们跟我一块走,你不愿意,还不让我带我妈逃命啊?”
“我呸!”老妇大怒,脱下一只鞋就朝年轻姑娘砸过去,“逃啥命?天上下刀子了还是地里发洪水了?”
“我跟你说了好多次,是恶性传染病,得了病的人会成为活死人,要吃人的,到时候村里遭了殃,咱家这小院根本扛不住!”
老妇压根不愿听她胡说:“放屁!白眼狼!编瞎话想骗我老婆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啥呢,不就是觉着现在能挣钱了,想带你妈脱离俺老张家吗?做梦!你妈那是我正经花钱娶来的儿媳妇,当初带着你个赔钱货我没嫌弃她,现在咋了?出息了生外心了?李淑芬,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我儿子为了你,为了养你这个拖油瓶赔钱货,受多少苦遭多少罪?给她个半路闺女供出来了,一天福没享到”
老妇悲从中来,哭得伤心,“大贵才四十多岁就走了,他有哪一点对不起你娘俩?你咋就不能为他守着,除了大闺女还有二闺女小儿子呢,你也为孩子想想,非要三嫁丢人现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