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无论是上朝还是接待客人,秦楚都是拒绝施脂抹粉的——过度的修饰会突出她与“男性官员”的差异,让她接近世俗意义上相夫教子的女性,从而引起他人额外的想法,对她而言与束缚无二。
只是今日脸色实在难看,不宜以此状态参与政治交锋,迫不得已才请女仆帮忙涂了些胭脂。
可是真正有心的人,就算戴着面具也能从举止言语看清她累不累,更何况隔着一层浅薄的脂粉呢?
秦楚来雒阳已病倒了两次,以这样连轴转的趋势,似乎非得再病第三次不可。
“……”荀彧默了默,垂着眼看她鸦黑的睫毛,额前细碎的薄发,有些难过地心想,“怎么会这么辛苦呢?”
他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僭越地伸了手,轻轻将肩靠过去,又屈指小心翼翼地抬着她的下巴,才让她头转了方向,枕在了自己的左肩。
她皮肤的触感还留在手上,有些干燥,但相当柔软。
荀彧这辈子的心跳恐怕都没这么响过。
他侧头去看靠在自己肩上的秦楚,还是一张少女面庞,一恍神,记忆便跨越了五年一千八百天,想起中平元年。那时候秦楚还毫无战场经验,头一次出征时连新兵都压不过去,只能每天拎抢与他们对打。
那时候她乘在马背上,笑起来还露出小虎牙,绿色的眼睛又圆又亮,可脊背又挺得笔直,比猫可爱比剑锋利,好多新兵都要偷偷回头看一眼她。
可是,又是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样呢?
荀彧低头,轻轻扶了扶她有些歪斜的发簪——三支银簪都是额外改造过的,抽出后便可做暗器使用,削铁如泥,正适合不能佩剑的宴席。
等她醒来又做回那个舞阳亭主,便该如原计划般看紧四周,要是发现董卓有何异常举动,就抽出三钗,动手与人争夺时机。
算来安闲的时间也不过这几刻。
荀彧觉得自己可笑,当年朝夕相处未有知觉,如今……如今成了君臣,暮然回首,才发现自己早动了心念。
他痴心妄想,情难自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