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元宣没有扶起柳弥,任他跪着,虽然更深露重,地板的寒气逼人,但他觉得应当让这个最疼爱的儿子,抛去些不切实际的坚持:“柳家扶持新政,得罪了多少人你知晓吗?”
“百姓看不到没有新政,他们可能于青黄不接之际,饿死街头,只会记得身上负债累累,民不聊生,可这钱,是我们逼他借的吗?”
“诚然,我是贪,但我若不贪,官若不富,谁敢背天下骂名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谁愿意天天被御史台、谏院、内阁那帮动起嘴来天下无敌的言官戳着脊梁骨骂?”
柳弥越听脸色越白。
柳长宣长叹一声:“如今新政初显弊端,待至它栋榱崩折的一日,你我又何尝不是那祸乱朝纲,谋害百姓的千古罪人?”
柳长宣冷笑:“圣上会放过柳家,但不会放过罪人。”
罪人。
柳弥瞳孔荡了下,宏图大志未曾偿,他便已是罪人身。
可这是个无法解开的死局。
除非从一开始便不淌这趟浑水,但他是看着新政一步一步过来的,或许诸位臣工皆有乘时以徼利的私心,但众人皆是读圣贤书长大的,若真是祸害之策,又岂会容它盛行天下?
不过是知晓,这是国力虚空的当下,唯一的抉择。
柳弥攥紧衣袍,哑声说:“难道别而无它法了吗?”
“有。”柳元宣将手炉放回了床头的几台上,凛然道:“便是柳家只手遮天,无人敢动。”
怎么可能无人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