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黄氏先一声嘲讽:“恶心先告状,单就会嘴皮子漂亮,你能给老大媳妇相门好亲事?”
“别以为披着张人皮,就能盖起私底下肮脏的皮-肉,也别仗着自己有理就得寸进尺,老大媳妇如今还是我陶家的媳妇,你再有本事,我陶家不点头,你能如何?”
晋廷有法维系寡妇周全,但也得合乎情理,律法之外无外乎人情,陶家若是咬住不放,林云芝就算守丧期满,一样得留在陶家“当牛走马”。
张氏听了挑衅,登时委屈红眼,那些收了好处的耆老,趁着黄氏点的火,窜闹起来,平安村的耆老没敢明言,一则不愿开口得罪陶家--陶家才出个癝膳生员;二则,陶家长房儿媳与县老爷的关系亲近。
他们想着行事方便,私底下依旧得捧着人,两者相权,理所应当偏向后者,毕竟五十少进士,生员的福祸还远着,他们不见得能巴的上,因而他们今日并不是冲着陶家,实则是冲着林云芝来的。
擂台上的戏要怎么唱,全看陶家的立场--若不中意林云芝这儿媳,那矛头就得冲着陶家去,黄氏一番话,像条细而软的线,将两角的阵营不动声色连在一处。
“陶大媳妇,你话刻薄了”说话的是平安村阵营的,如今倒戈,谴责起黄氏:“虽说寡妇改嫁,要得娘家首肯,但你家长房脾性恪守,年纪且小,按理不该好生糟蹋了,”
赵柳也道:“女子未犯七出,德行敦厚者,若失良配,许再觅归宿”
张氏见风头偏向自己,冲着刘氏打了个眼招呼。
刘氏早早等着好戏登台,上前拉着林云芝的手,看向黄氏的眼中沁着不忿:“娘,大嫂待您如何,儿媳全看在眼底,比起亲娘也不逞多让,以为您会好生待大嫂,虽然我是小辈,却也得为大嫂抱两句不平”
“娘,您这回确实太过分了”
林云芝被刘氏莫名来的关怀扑个满怀,明明话里话外好言好语,她浑身骨头却不对付,不动声色的摆脱搭着自己的手,笑道:“我当你们所谓何事,论起相亲,我还是要解释解释的”
“婆母从未说过不许我改嫁,待我也极好,倒是娘同爹逼迫上门,恕我眼拙,没能瞧出来你们是为的我好?不说我还未改嫁,便是另得新夫,你们今日一闹,反而将我推至不忠不孝的位置,明白的知道你们为我好,不明白还以为是我串通娘家给婆家施压,您说我好端端的名声,由着这么一传,原对我有意的人家,还会愿意接纳毒妇入门吗?”
“傻孩子,别说胡话”张氏忙呸了两声:“店里都是为你好的长辈,谁会去传那莫须有的罪名”
林云芝啧啧两下:“人心隔肚皮,谁能料到旁人心眼里怎么去想?再有,谁同您说我相亲对象姓陆?胡说,明明是姓朱才对”
“什么”张氏眼前一黑,只觉有些许事从脱离她的掌控,急忙去抓,却什么都抓不住,她扯了扯嘴角,有些哑然:“喜婆还能骗人?芝儿要想替你婆母说话,何必杜撰借口,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娘还能不原谅不成?”
“娘若不信,我去把人喊出来,对对质”林云芝干脆,让馒头去喊人,继而转过头来道:“他也是急性子,这日日上门,单单在路上就得耗几个时辰,我曾经劝过,不顶用,叫你们见笑了”
在场的除开林云芝自己,没人笑得出来,平安村的耆老听闻对方姓朱,胸膛险些包不住心脏,从嗓子眼跳出来,胆大的动了动嘴皮子问:“不晓得朱姓是哪家族氏?”
问出话前,他心底早有过底,朱姓虽多,但同陶家交好的便少之又少,林氏脸上的笑意不减,等朱韫从后院出来前,已然猜将出结果,当面对面相见时,依旧忍不住唏嘘。
“真是堂尊一脉!”
两角阵营连着的针线一瞬息崩塌,有脑子都能想到,自己这回是被当枪杆子使了,你同我说黄氏选的归宿人家不好?那他们倒想问问,县城之内能有几位人家比得上世代簪缨的朱家?如此都称为不妥,恕他们见识浅薄,您家姑娘且去攀附勋爵权贵吧。
“张氏,好一张伶牙俐齿,竟敢诓我们”
赵柳未收张氏的好处,加之刚正过头的性子,当下第一个翻脸,那些拿过好处的起先还有些犹豫,平安村那头来人已经彻底倒戈--他们为的就是与朱家结关系,现下见陶家大儿媳妇,疑似要改嫁给县令家的公子,能不帮着她撑腰。
懊恼之前的不懂事外,对刘氏的怨念更是前所未有的高涨--要不是她保证自家大嫂受大委屈,自己愤愤不平,他们何故会错过最好的机会?
照如今的情形,陶大媳妇哪里是不疼林氏,头嫁也不见得敢保朱家这门子媒,朱家公子瞧去半点不介怀,反而高兴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