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今天吃饺子吗?”馒头同缀在她娘后头跟来,刚进厨房就被肉满屋子的肉香熏昏头,吞了吞唾沫道:“还有肉?”
李氏也惊奇,明明大房回来除开那根畜生都嫌的大骨,着实没有荤物瞧见,莫不成这肉香是那骨头散出来的?
刘氏全然不知情,只以为人私底下拿钱卖肉,脸色不大好看:“大嫂,虽说如今的日子渐渐好过,却也不是大手大脚的时候,便是买肉也应要同娘商量吧?”
林云芝颇有些好笑道:“又不是顶好的肉,几根糟践骨头值不了多少钱?事事都朝娘商量,一些事还做不做了?”
“骨头也能熬出如此浓香?”李氏惊得瞪大眼睛:“比好肉闷起来还勾人!”
刘氏凑到跟前想细瞧一眼,却让林云芝拉住:“夜里都能知道,三弟妹何必急于一时,现如今掀开免不得要跑味儿走油”
刘氏讪讪,改去包饺子,心下止不住嘀咕:大房这是能挣二两钱了不得了啊,真当自个儿是个长辈。
包饺子倒不难,活都在皮和馅,不能久放,掐着时刻煮捞,等陶家两个男人从地头回来,正好热乎出锅,再用熬入味的大骨汤做汤底,才端上桌就引得吸溜声。
“老大媳妇,这是炖肉了?”黄氏聋拉的眉头微微一挑,倒不是她多抠,家中小辈长身体,男人在地里头卖力,吃些肉补补是正经儿事,遂而黄氏不过顺嘴一提,买了便买了。
刘氏酸溜溜道:“哪是肉啊,娘你怕是不知道大嫂锅里炖的是什么,好大一根猪骨,却肉末也见不着呢”
她说起来绘声绘色,林云芝用大碗盛出骨头走出来,一家人引颈探脑往她手里瞧,她大大方方一放,骨头里有髓,滋味不差,对小孩大有裨益,所以她给两个小的一人一块,馒头倒还好,他母夹的都有道理,他是让人喂出信任来了。
铁牛不行,他吃的少,以为是不是讨人厌了,小脸登时哭丧下来道:“母,我不想啃骨头,不想做小狗”
刘氏脸黢黑,直勾勾道:“大嫂又是何意?”
黄氏也看清碗里确是挑不出肉沫的大骨,不由得道:“老大媳妇,家里是拘谨,但也不是买不上肉,想吃两顿不是大事,你无妨担心我会说你”
这是全家都误会了?
林云芝道:“娘,你们误会了,大骨虽轻贱,滋味却不差,未出阁前我娘做,这里头的髓,便是富贵人家里也是用的。”
林云芝老子娘算是书香世家,只因家道中落才嫁给原身的爹,出阁前同富贵人家常有往来,黄氏当初打听婚事的时候略有所知,现下听完最先释然道:“既是大户人家都用,又矫什么情,都吃吧”
若是老三媳妇不说,光闻味儿黄氏真猜不出这汤是用丢了不要的大骨熬出来的,饺子是葫芦条酸菜馅,吃起来有劲道又有股酒糟香,酸菜是陈年腌好的,格外酸溜溜开胃,面皮绵软且薄,从外能瞧见里头馅,老大媳妇包起来精细,个个块头不大,嘴阔些的一口,小些的分两口。
吃饺子连汤带水,几只下肚,早没人介怀汤用的何物熬,只知道鲜美,农家一年四季少有见荤,便是有,家里煮妇也是糟蹋了做,全是因油水解馋才吃得下,如今比起来,这大骨汤才算是真肉香。
刘氏看自己男人越发吃得快,心中膈应,但家里事有规矩,过了时辰再想吃便是没有了,所以虽不情愿她到底没委屈自己饿肚子。
整顿下来,馒头对他母简直五体投地,想起她娘勉强下咽的手艺,他颤巍巍去拉人衣袖道:“母,往后能不能让你煮饭,我娘煮的太难吃了”
李氏闻言柳眉倒竖,揪着人的耳朵骂道:“管你吃还挑,你这白眼狼看是要讨打”
嬉闹着,林云芝收拾碗筷进厨房,洗刷锅碗,稀里哗啦门外忽地传来脚步声,动静越闹越大,直至厨房窗牖纸上蹚出一片火光,才陡然察觉不对劲儿,迈出门槛,兜头砸来声声“强语黠迫”
“还钱!”大院中庭占了好些人影 ,袄袍钗环皆有,无不是手举火把,满地零落的影子,遥遥同天边皎月交映,如憧憧鬼影骇人心魄。
陶家一大家子人从屋子里出来,黄氏并两房男人,刘氏李氏估摸是在屋里安抚孩子,林云芝细想了想跟着出门。
黄氏见她先是一惊,而后厉声道:“回去,要你掺和什么劲儿”
林云芝不语,反手握住人的手道:“娘,我不回去,在外头你我能有个照应”
黄氏静默一会,而后点了点头:“也好”
第10章 细数其下因
来人形形色色,不挑“燕肥环瘦”,须发髯面,有脸横刀疤者,火光下刀疤宛如蠕动的蚁虫,一咧嘴露出满口黄牙,冲着陶家人不怀好意,阴寒劲儿让林云芝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