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的内容实在令人厌恶,可是丈夫明显比之前精神了许多。
或许这是激将法吧,杜茜下意识看了韩博一眼,绕过病床坐到丈夫身边。
确实是激将法。
韩博笑了笑,再次拿起笔,写道:“感觉怎么样?”
郝英良艰难地回头看看杜茜,两口子真是心有灵犀,杜茜咬咬嘴唇,起身刻意抚摸了一下微微隆起的腹部,又用意味深长的目光跟韩博对视了两三秒钟,才很不情愿地走出病房,轻轻把门带上。
“生不如死。”
妻子不在,郝英良可以“畅所欲言”。
这四个字,看着真扎心,韩博深吸口气,写下:“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如果一点痛苦都没有,那还能叫病?”
“病跟病是不一样的,自己的病自己知道,不管花多少钱,不管接受什么样的治疗,也就是苟延残喘。现在真是生不如死,每次必须吞咽的时候,地狱般的疼痛如潮水一样涌上喉咙,高潮时的感觉像是有一把钝刀子在割。”
郝英良一脸痛苦,等韩博看完撕下刚写满的纸,且很默契地揣进口袋,又写道:“物欲横流的世界让我们活的没尊严,现代医疗让我们死的也没尊严。作为人,对于生命,对于生活,我们能选择的又有多少?”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他不止其言也善,他对任何面对死亡甚至有几分感悟。
“但却这是我们之所以活着,为什么活着的原因,为了梦想而努力,包括有尊严的活着和死。”韩博写下一行字,轻轻拍拍他肩膀。
“我也想积极去治疗,但用他们的话说我的病已经到了第四期,什么是第四期?就是没有第五期了。”
面对死亡,郝英良没有多愁善感、自艾自怜,想想又写道:“国内的老朋友,包括到南非结识的新朋友,知道癌症的事总是问为什么偏偏是你,你才三十多岁!他们是同情,但为什么偏偏是我,这个问题多愚蠢啊,宇宙都懒得答一句,为何不可以是我?”
“生老病死,自然规律,我也有这一天,只是早与晚的事。”他愿意聊死亡那就陪他聊死亡,韩博是坐着的,写得比他快。
“韩局,我真不怕死,也不怕痛苦,对我来说癌症最残忍的是夺去我的嗓音。人类是唯一可以纯粹为了快感和娱乐发出声音的动物,声音加上理性和幽默那是更高境界。不能说话,不能发出声音,那还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