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瑞根戏谑地将自己瘟疫军团长的身份说了出口,希望从雪怪脸上看到恐惧或是错愕。
雪怪确实有了反应,不过并非艾瑞根预想的那般。
他那阴沉沉的脸上,忽然洋溢起难以捉摸的笑意,像是……讥嘲。
“知道,我才来的。”
艾瑞根透过面甲传递出的声音略有些惊讶:“为我而来?”
随即,他哈哈大笑,嘲笑着雪怪的自不量力,也嘲笑着梅拉大陆的人盲目的自信。
雪怪没有理会那刺耳的笑声,淡淡地说:“想要找到一个落单的军团长,不太容易。”
雪怪的话让艾瑞根笑得更厉害了,他和凯塔斯生死相搏能达到五五开,对付传统的魔法师……任何人,不必生死相搏,都会是十零开!
在抑魔面前,所有魔法师都是牙牙学语的孩童。
艾瑞根张开双臂,自盔甲透出的墨绿色烟气翻腾,令他像是置身于幻境之中。
他朗声大笑:“这是抑魔给你们魔法师的怜悯,在这股力量笼罩你之前,你有一次使用魔法的机会,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取悦我!”
如同有型的瘟疫,翻滚的墨绿色烟尘所及之处,侵蚀的“呲呲”声不绝于耳,厚实的地砖顷刻间遍布颗粒状的气孔,已经招苍蝇的王族尸体腐烂为血水,白骨转眼脆化断裂。
庭院中摆放的冬日观赏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凋零,脱水后干脆暗沉的叶片随着呼啸的寒风,碎裂一地。
骇人的雾气还未蔓延至雪怪身边,他便感受到了魔力层面的阻滞感,海潮般的抑魔之力拍打着他的躯壳,荡漾开一阵又一阵的涟漪,打乱了魔力的流向。
像是从湿了水的海绵中用力挤出水分,雪怪身体中的魔力不由自主地随着混乱的魔力流淌出去。
这就是被抑魔笼罩的魔法师会体验的魔力流失。
伴随着区域范围内的魔力流失,魔力真空逐渐形成,以抑魔为基础构建而出的区域范围内充满了对魔法师高度不适的力量,随着时间推移,他们用干体内的魔力那一刹那,就会变回最原始的自己。
寻常魔法师无法清楚地观察到抑魔作用于自身的每一个细节,但雪怪可以。
“伱的反应速度让我失望。”
艾瑞根向不远处的雪怪伸出手,虚握,残存魔力与抑魔碰撞,抵消,最终化作虚无。
下一秒,无从施展任何魔法的雪怪被满天绿色的尘烟卷入其中,不断起伏的“滋滋”声中,似乎有血肉腐烂,沸腾冒泡的闷响。
“无趣。”艾瑞根不屑地冷哼,“魔法师,孱弱不堪。”
从没把雪怪放在眼里的他正打算收敛抑魔水晶的输出,驱散毒雾,一阵怪异的风却将沉重的雾气吹开了一道缝隙。
透过缝隙,艾瑞根看到了置身于雾气中安然无恙的雪怪。
“你……”
只是错愕了一秒,艾瑞根丰富的战斗经验便促使他操纵着如有形体的雾气化作一双利爪,狠狠地撕扯向雪怪。
利爪没入愈发寒冷的风雪中,顷刻化为乌有。
“以我目前所见,抑魔破坏魔力的手段有两种,第一种我称之为覆盖式。”雪怪轻轻掸去肩头的雪点子,深沉幽邃的眸子中倒映着艾瑞根凝重的脸,“依靠单纯的抑魔释放,驱逐范围内的魔力,形成魔力真空。优点是无需高端技巧,只要任何一位掌握抑魔之力的人都能熟练运用,以量取胜,迄今为止俄偌恩在正面战场所展现出的摧枯拉朽正是源于数量层面的胜利。”
雪怪身边笼罩的雾气像是遭遇了无形的兽袭击,墨绿色的“幕布”瞬息间出现道道裂纹,随着漫天风雪一卷,已经被抑魔与毒雾封锁的狭窄区域再度开阔了起来。
“第二种,我个人称之为嵌入式。在魔法师调动魔力、吟唱魔法的过程中,巧妙地与抑魔之力引动魔力层面的连锁反应,使之崩溃,若是在合适的时机插入,应该能做到令魔法附带诅咒,反噬施法者。优点是精密、精准,破坏力强大……缺点是,它听上去,就不容易掌握。”
由艾瑞根布置地抑魔大网不复存在,被驱逐离开的魔力再次流淌于雪怪四周。
雪怪对艾瑞根背在身后的手所做的小动作不以为意,继续说:“或许还存在着第三种,但可惜,我还没能观察到。在到来这里之前,我曾对你抱有期待,想象着你至少掌握着嵌入式的手段,或许是更高明的,我还未知晓的第三类抑魔手段……但看上去,我有些高估了你的实力,你所采用的,依旧是最基础的‘堆量’。”
“你对抑魔的了解,从哪来的?”
“自你们踏上梅拉,我就在观察。”雪怪平静地说着,风雪知趣地变缓了几分,让他的声音能更有效地传达出去,“晨曦领的激战,斯莱戈荒岛的传送通道,恶兽伯爵领的遍地焦土,科德佐恩的望风而降,除了达斯米洛的突然倒戈我没能亲眼见证,大的战场,我都赶上了。”
“观察,就能了解到这种程度?”
艾瑞根盔甲内的水晶悄无声息地被触发,源源不断的抑魔滋润着他的躯体,凭借着魔力无法感知抑魔的波动,它完成了蓄力。
“这对我不难。这个过程中,我对你们的难缠,印象颇深,一个十五人的队伍就能削弱我的力量,令我感到不适,这种体验,新鲜且微妙。”
雪怪不似在形容让自己头疼的事物,反倒像是个孩童,介绍着那让自己兴趣颇丰的物件,同时,间接地夸耀着自己——面对十五个俄偌恩法师,他依旧能全身而退。
“你的抑魔力量积蓄好了吗?”
只是简短的问句,艾瑞根那已经被凯塔斯践踏过的尊严再度淌出鲜血,刺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