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南这几日昼雪,廊外的银杏树只剩萧条枝叶,连风吹过的声音都显得杂乱。
多到数不清的未接通话被女人尽数忽视,她动作极轻,点开那张图片。
絮状云肆意涂抹于碧空,张扬自在。
这是第一百三十四张。
季檀月开始设想朝宛拍摄时的角度。
女孩按下快门时表情认真,暴露在露指手套外的指尖冻得泛红,攒着一口气,脸颊微鼓,有白雾从围巾里逸出。
阖上眼,视野里一如既往出现了转身向她跑来的纤细身影。
“姐姐。”朝宛害羞地垂头,把相册递给她看,“我拍的好看吗?”
季檀月唇微动。
她想回答,可是知道自己只要发出声音,臆想出来的场景就会消散。
她提起嘴角,尽力摆出温柔笑意来,注视朝宛期盼泛红的脸颊,想挽留女孩依赖陪伴她的每一秒。
当然好看。
可是,自从朝宛出现在视野里后,她的视线早就无法转移。
嗡嗡。
聒噪的通话提示又闯了进来,画面应声破碎。
郁云嘉的声音急且匆然:“季老师,您在哪里,现在……”
通话戛然中止。
季檀月神情很淡,指尖从红色挂断键上收回。
屏幕上重又出现那张澄净到不含一丝杂质的照片。
女人闭上眼,隐存期许,试图从一片黑暗中再度找到向她跑来的身影。
朝宛的体温一直都很高,烫得她心中融化,每次牵手,掌心里柔软触感都让季檀月禁不住心跳加速。
她可爱的小笨雀。
也是小女朋友。
但这次闭上眼后,什么都没有。
黑暗盖过了所有,就像玫瑰等不到主人的那一晚。
季檀月睁开眼,面前画布上绘了大半的嘉吉冰山映入眼帘。
一切都近乎完美复刻原片,可画布边角却添上了朝宛的背影,细节栩栩如生。
举着相机,女孩侧头望着画面外,鼻梁上的小痣俏皮而可爱。
这是季檀月画的第一百三十三张油画。
这样的角度,仿佛她就在朝宛身后画下一切。
女孩的每一程,都是她们一起。
从什么时候提笔,季檀月早已忘记了具体时间。
她只记得发现朝宛私人账号那日,辗转反侧,仿佛得到了蜜糖的馋嘴孩童。
季檀月克制着自己,可依旧贪婪,逐条翻看,不知有多少遍。
她知道了朝宛喜欢巧克力蛋糕,知道女孩喜欢指弹曲却苦恼于笨拙,知道她热衷摄影。
女人开始自学吉他,按得左手指腹粗糙。
从入学后,朝宛每一次的旅行照片,女人都保存下来。
她翻出老宅里尘封已久的画具,想把女孩所有走过的地方都通过油画记录下来。
当做她们结识后的惊喜。
可画着画着,季檀月忽然贪心至极。
她想与朝宛一起走遍这些地方,而不止是记录。
她甚至已经设想好所有,该如何接近女孩,如何表达心意,如何在一起。
可是太快了,她担心会吓到朝宛。
暗恋总是隐晦到没有声响与水花。
油画里逐渐出现了朝宛,出现了朝宛拍下这些景色的背影。
是她与女孩一起。
朝宛在拍,而她,在画女孩。
她想象朝宛摄下每张照片时的细微神态,想象女孩可爱的小动作,想象她转身发觉自己后的害羞脸红。
每每画完一幅画,季檀月都觉得自己离朝宛又近了一些。
就好像,她们在平行世界里已经在一起很久,也共同走了好远。
直到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