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已经失去您了,季老师。”云茜笑。
“从您把我从泥潭里拉出来那晚,我就死了,只剩一副壳子。到现在结束,好像也不晚。”
“你本可以不必选择这条路。”季檀月答。
云茜笑了一声,不置一词。
“……还记得我和您说的这里很安静吗?”她的声音转弱很多,“大概半小时后,会更安静。”
她注视着跳动的炭盆,微阖眼。
“唯一的遗憾就是,也很孤单。”
“告诉我地址。”季檀月强迫自己嗓音平稳。
那边许久没有动静。
良久,流出一声叹息般的低语:“不用麻烦啦。”
半个小时的通话,在这一句话后挂断,娇柔女音消散在空气中。
季檀月很快收到了警察局的短信。
[通话定位地点过于偏僻,无法锁定,还可以再接通当事人的电话吗?]
[在尝试。]她回复。
可是再也没办法打通云茜的电话,提示关机。
季檀月一遍遍地拨着云茜的号码,额角泛出薄汗,心跳焦躁,将指尖捏得发白。
视野里映进冷光,朝宛那边也始终无法接通。
黄昏殆尽,夜幕缓缓降临,将车外涂抹上暗色。
“我羡慕你有朝宛。”“可是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云茜的声音在耳边徘徊。
仿佛有冰冷的雨声击打车窗,视野里出现了跨江大桥,以及驶远的红色迈巴赫。
再然后,是接连的钢铁剐蹭声,与沉重坠江巨响。
刚从她车后排被接走的女孩,怎么就永远都见不到了?
她永远也赶不及,永远也追不上。
思绪紊乱,心跳胶着,季檀月不自知地将座椅捏得呲滋轻响。
眼泪已经无声滚落。
“……季老师?季老师?”郁云嘉的声音勉强拉回女人几分意识,“没事吧?”
“没事。”季檀月倚在靠背里,取下墨镜,长睫低垂。
眼尾绯红,难得现出几分脆弱。
无人知晓,她紧紧攥住了手心,靠疼痛维持清醒。
“麻烦你去平层。朝宛回家后,立刻给我发消息。”
郁云嘉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没能出口。
离开前,她将从戚年那里取回的白色药瓶放进女人手包中。
立在车门边,她有意开口:
“季老师,二月二十五日的花束和电影票还要预定吗?”
她知道,只要听到有关朝宛的事,女人状况就会好很多。
“要。”
果然,季檀月黯淡眸色微微现出几分光彩。
待郁云嘉离开后,她不由自主地去摸手提包夹层里的订婚戒指。
特别的日子。
那一天,她想把所有事都好好告诉小宛,并且求婚。
不要把女孩吓到就好了。
她贪心地希望,朝宛会答应。
-
机票日期是二月二十四日。
朝宛去机场的时候,傅奚来送,还问她怎么这么突然,新晋青衣小花档期这么松,会过气的。
“给自己过一个特别的生日。”朝宛抿唇笑。
目的地是嘉吉,距临南足足几千公里的边陲。
之后是苏门、杞榆,都是山清水秀的好城市。
她记得大学时就常常攒钱去旅游,尤以收集各地机票为乐。那个私人微博账号最初也只是用来堆积摄影照片而已。
四五个小时的路程,降落后,便将行李放在歇脚的民宿,独自出门游玩。
嘉吉离善郓州很近,每每有揽客的人认不出朝宛,要带她去影视城附近时,都会被她婉拒。
像一种约定俗成的本能。
那里掩盖着朝宛不想回忆起来的事。还有人。
她散心本就为了躲避,胆怯到不敢第二次踏入相同的河流。
嘉吉距离临南很远,天空开阔,仿佛能洗掉一切烦恼。
比起远郊宽敞却狭窄的别墅,更让朝宛喜欢。
生活欣快而明媚,不止烦恼,一些约定也忘了个干净。
朝宛是在二月二十五日晚,收到民宿老板赠送的生日蛋糕后,记起与轻雾之间的那个约定的。
而彼时已经过了零点,跨到了二月二十六日。
她背对着深邃星点,在私信界面敲下几句话。
[雾雾,忘记了和你的约定,抱歉。]
[今天也是我的生日,我想为自己好好过个生日。]
[[图片]]
[嘉吉的冰山照片,当做赔礼。]
退出界面,热搜无意映入眼帘。
是紫色的爆字。
#云茜去世#
朝宛心跳本能一滞。
她想点进去看,却在看见第二位热搜后指尖顿住。
那是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季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