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久也并非是这世界上石头缝中蹦出的一个人,她与这个世界的羁绊总比寻常人想象的要深。
身为大乘期老祖,总有人觉得她应该断情绝爱,以神的品性去俯视众生,也对众生心怀平等的怜悯,不该有所偏失。
可是唐久也只不过是肉体凡胎而已。天道尚且不怜悯世人。又凭什么要求唐久对众生心生怜悯?
唐久一步一步走来,咬碎牙强迫自己变强,为的也不过是要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罢了。因为走到今天,唐久越发清醒的认识到弱小就是一种罪过,一旦弱小,就难免会失去。
唐久成长在若虚宗中,她还小的时候,若虚宗还并不是天下第一宗门。唐久的师父其实并没有什么大志向,在唐久的印象中,她师父只是个爱喝酒、长络腮胡子、喜欢种田的老头罢了。
这样的一个老头,七十多岁才入道,一夕之间感悟天地,坐地功德圆满。
朝闻道,而夕死值矣。若真是如此,那他一生也算没有什么遗憾了。可惜命运并没有让他在闻道的下一刻飞升上界,而是将这苍生之重生生的压在最先有所觉悟的男人身上。
唐久的师父,就是第一个真正幽冥开悟之人。
他闻道之时一朝踏入仙途,本当成就金仙,可是却偏偏停滞在上清界。若不得飞升也罢,以唐久师父的心性,未必不肯当这逍遥的修士,可是天道却逼他入必死之局。
天道也并非全知全能,哪怕是天道,也要应劫。天地大劫来临之时,此界必将倾覆。但是蝼蚁尚且偷生,天道自然不愿如此,所以他为自己寻找到了存续之机。
而这存续之机,就恰恰是他选中这个人。唯有一人以身合道,化作雨露反哺天地,此间方才能够存续。
天道哪里会去问他眼中的蝼蚁是否愿意听从他的摆布,是否愿意踏上它既定的命运。天道只是仓皇地将重任压下,为了保证唐久的师父能够甘心巅峰赴死,完成天道赋予他的使命,天道将他从垂垂老矣的身躯之中抽离而出。玩弄他的时间,将他变成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
天道总是有很多逼迫人的法子,既然有心将唐久的师父牵扯进来,那么天道做出的一切就远比常人想象之中的要残忍。
天道先是在这天地之间给他构建出层层叠叠的羁绊,八个视若亲子的徒弟还有嫌不够,在一个秋风正起的早晨,唐久的师父出门的时候,一道天光降下,随着天雷阵阵,一个弱小的啼哭着的婴儿落到了他的臂弯里。
这个婴儿一半的骨血是由天地清气凝结而出,天生自带雷霆之力,而另一半却是真真正正的肉体凡|胎,是天道选定的渡劫之人的肉中骨血。
这就是唐久的全部身世了。她根本就不是什么父母不详的婴儿,而是天道心怀鬼胎,硬生生的捏造出的。
天道无情,却要赌人这一瞬间的心软。而可笑又可怕的是,这一局,天道赌赢了。
因为天道选中的应劫之人必定心念坚定但心性柔软,他们能够为苍生发大宏愿、做大牺牲,却也会为稚子倾泻一腔柔情。
虽然唐久的出生就是天道对他师父最大的算计,但是他师父却始终对她待以温柔——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女儿,更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唐久除了他就没有其他的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