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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太医去九州清晏回禀皇上的时候,整个人当真像个筛子成了精一样哆嗦个不停,惶恐中还带了几分委屈:“回皇上,皇后娘娘实不肯配合微臣保养之道,故而药石下去便如石沉大海。”

皇上这回都懒得骂他,直接挥手让他下去,默默坐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探望皇后。

见皇后宫中都换了些生面孔的小宫女,战战兢兢的上茶,一看就极为不熟练,皇上不免蹙眉:“那些你惯用的人呢?”

皇后淡淡道:“臣妾都是将死之人了,便给她们都安排了些去处。”

皇上一怔,不期皇后居然这般怜悯宫人,居然死前就将她们安排好了。再看皇后病入膏肓的枯槁面容,皇上不由又升起伤感来,放缓了声音道:“皇后,你这是何苦呢。”

然而皇上的心软感触,一点没被皇后接收,她只是冷淡道:“臣妾愿意。只求皇上以后别把这些宫人再抓回来就是了。”

皇上再次感受到一盆冷水泼在头上的感受。

这个感受他一点也不陌生,这甚至不是帝后二人撕破脸后才有的冷漠,而是在很多年前就有了。

皇上记忆力很好。

他想起有一年入宫,他跟福晋坐在一辆马车上,那时候他也想跟福晋说几句贴心话,然而福晋也是这般冷冰冰的回应他。

皇上见皇后哪怕是病重也是如此,实在是不明白:“皇后,为什么你永远像一盆冰水,永远不理解朕的喜怒哀乐,哪怕有时候朕跟你掏心掏肺,你也只是冷漠以对。这是什么夫妻!”

皇后抬头,忍不住带了几分尖锐讥诮:“冰水?从弘晖死的哪一天,我的日子就像浸泡在一缸永远的冰水里。我为什么要附和你,为什么要为你掏心掏肺,你那颗帝王之心很多女人都盼着跪着渴求着,怎么,皇上还嫌不够吗。”

皇上见皇后情绪这样激烈,不由蹙眉:“弘晖已经夭折许多年了,之后这么多年夫妻,你竟然一直为此怨恨于朕。”

皇后垂下眼眸:“皇上,我不是怨恨于你,其实我是恨着我自己,恨着老天爷,恨着一切,我不想让你痛快,仅此而已。”

她再次抬头看着皇上:“失去弘晖后,只有我自己在痛苦,你跟李氏一个接一个的生儿子,后来又跟年氏一个个的生孩子。皇上为了你跟旁人的儿女出生而欢喜庆幸,夭折而悲痛不能自持,却从来想不到给你的嫡长子,给弘晖追封一个亲王,给他世代的贡奉。”

皇后忽然一笑:“其实李氏的孩子,年氏的孩子一个个都死了的时候,我看着那些孩子们觉得可怜,看着皇上难过至此却又有些欢喜:人都是这样,不切肤不知痛,皇上您这些年一次次体会的丧子之痛,便是臣妾从弘晖夭折起,就再也没有变过的心情。”

皇上立在榻前,似从不认识这个与他做了近四十年夫妻的人。